魏信……
曹颙曾数次做梦,梦到魏信乘坐远洋船回来,对自己胡吹一番美洲如何如何之类的话……
可是,一年一年过去,曹颙也晓得那种希望是多么渺茫……
曹甲是次日才回总兵府的,曹颙并没有主动找他。
如今太平年月,加上苞谷与双季麦的推广,皇上对地方粮储库的重视,地方粮仓不再像过去那样是摆设。
就算三、五个省发生旱涝灾害,也动不了朝廷根基。
洪门的人,若是真聪明,就应该选择继续雌伏,以待时机;现下,若是同李卫硬碰硬,才是真得是自寻死路。
庞家村固然有不少洪门家属,可六十老妪、襁褓中的婴儿,又有什么罪过?
曹颙不愿李卫在江宁搞铁血、株连那一套,因为其中少不得要牵扯到做总兵的曹颂。
即便生在这个时候,身在官场,少不得见血,曹颙却不用让堂弟用旁人性命来谋功劳。
旁人不知道,他却是晓得自己这个堂弟的心性的。
表面上看着大大咧咧,鲁莽粗狂,实际上很是怜贫惜弱。
换做是其他人,巴不得立“战功”,用旁人的血染红顶戴,哪里管百姓死活;可曹颂,绝对不会稀罕这样的功绩。
除夕之前,曹甲又出去两回,曹颙依旧听之任之,没有管他。
到了腊月二十八这日,曹甲终于踏进曹颙的院子。
曹甲五十出头,因是武人的缘故,身子一直很康健,原本看着就像是四十来岁的人。数日未见,他像是老了十几岁,露出几分老态。
看来,他这回真是遇到了难事。
他眼里都是血丝,神情无比郑重,见到曹颙的那刻,眼中竟带了几分乞求。
曹颙见状,心里吃惊不已,忙将屋里侍候的小厮都打发下去。
曹甲面上露出几分惨白,对着曹颙,缓缓的跪下去。
曹颙哪里能容他跪下,上前一步,想要搀他起来。
曹甲却摇摇头,道:“不管老爷能否援手,小人既为了私心,向老爷提这为难之事,已经是大不该,哪里还有脸面站着说话。”
曹颙见他面露决绝,肃容道:“大供奉,若是你执意如何,我就听也不敢听了。我早就说过,曹家不会亏了大供奉,曹某人不会亏了大供奉。我能尽力的,自不会推托;我无能为力的,也只能无可奈何。到底是何事,你还是直言吧?”
曹甲本也不是啰嗦之人,见曹颙如此说,便站起身来。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方道:“老爷,李大人正通缉的匪首万复,是小人的故人之后。他祖父与小人有恩,小人想要救他一救。”
有的时候,报恩比报仇更难,尤其这“报恩”对象,还是朝廷所不容的“匪首”。
曹颙虽说心里早有准备,却没想到曹甲想要保的人,是李卫通缉令上的头一号。
换做其他人,并不是什么难事;换做这个万复,连曹颙也不敢打包票。
曹颙沉默了半响,道:“除了贩卖私盐,万复可还犯过其他大罪?那被他吞并的两家盐坊老板,是被他害了,还是洪门自己人?”
听到曹颙提及“洪门”二字,曹甲一下子抬起头来,脸上带了几分惊诧之色,随即,渐渐舒缓下来,既然曹颙与李卫私交不错,曹颙晓得万复的真实身份也不稀奇。
“大人放心,万复并没有为恶。小人探问得清楚,他打小在琼州长大,十来岁时来江南。那两处盐坊,本就是他长辈早年置下的产业,并不是夺人家产。”曹甲道。
“长辈?他是万云龙的族人?”曹颙问道。
所谓“万云龙儿子”这样的身份,曹颙是不信的。
万云龙是他看着咽气的,那是在康熙四十年,若真有儿子留下,年纪同这个万复对不上。
“他是万云龙的侄孙,当年万云龙没后,留下一个侄儿,就是万复之父。万复之父虽收拢了万云龙的一些手下,隐匿下来,却不是长寿的,没几年就没了。万复被当成少主养大,因没长辈教导,那孩子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朝廷威严。原本也不会闹得这么大,因他被人撺掇,想要学黄家,拜在李大人门下,为了显得有分量,才支使人同李大人对上。没想到却自食恶果,让李大人抄了老巢。那些人同他又不是都齐心的,到后来乱起来,他就有些控制不住。”曹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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