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瑜听了,这才放下心来。看了看三套新衣裳,在身上比划了两下,满心欢喜:“在京城时,见紫晶姐姐穿着这些,就觉得很是好看。到南边来,母亲的衣服样子更是看着高贵大方,丝毫不逊色旗装!”说到这里,转过头问道:“姐姐与三妹妹在家时,也是穿着这样的衣裳吗?”
曹颙想了想,回道:“好像是都有的,出去见客时,还是旗装穿得多!”
初瑜将新衣服放下,想起一件事来,见屋子里没别人,走到曹颙身边坐下,带着丝疑惑、又带着丝好奇问道:“额驸,在京城时,听着你们说起三妹妹,都道是二叔庶出的,因母亲去得早,所以由母亲抱过来养的!怎地,这几日,无意听下头人提起,却说三妹妹是舅舅那边表亲家的,是母亲收养的女儿?”
曹颙闻言一愣,不知道初瑜怎地想起这个来,想着不知道是不是仆妇们嚼舌头,说起曹颐的是非,便有些恼,皱着眉问道:“谁提起的?你可记下是哪个了?”
初瑜与曹颙成亲一年,知道他最不耐烦家里的人多事,就有些后悔失言,但不愿意他迁怒别人,便仍厚着头皮说:“这个却是初瑜的不是,不是人家故意提起的。是前儿路过母亲院子后的空房子时,初瑜多问了一句,才晓得是没了的小叔子的地儿,而她们说来说去又道……又道小叔子的病又扯到三妹妹身上……”她越说越小声,已经开始后悔为什么要说起这个。
曹颙看出她的局促不安,伸手将她的小手握在手里:“这些家里的事,也没什么可瞒你的,只是这个是父亲母亲的心结,你知道就好,别在他们面前提起!”
初瑜原本还怕曹颙恼,眼下忙不迭的点头应下。
曹颙便简略和她讲了曹顺的事,末了又道:“往后她们要是再你面前再嚼这些是非,你也拿出大奶奶的谱来,好好让她们长些记性!”
又因怕初瑜误会曹颐,他不禁多加了一句:“顺儿的事,只是意外罢了,怪不到三妹妹头上!这若是追起根由来,还是我的不是,那小狗是我淘换来的!”说着说着,声音中就带了丝寂寥。
他是由曹顺之死想到曹寅与自己身上,他曾数次的设想过,若是当初没有送曹颐小狗,会不会就没有之后的曹顺夭折?只是思来想去,却始终没有答案。
初瑜在王府,也有几个弟弟妹妹夭折,但是毕竟隔了母的,又兄弟姐妹多,感情只是一般。但就算那样,也免不了的伤心难过。曹颙这边,却是只有这一个同父小兄弟,夭折又是牵着到自己身上,这心里该多难过?
初瑜看着曹颙如此,又是难过,又是自责,怎地听起这些事事非非的,还到曹颙面前来提起,倒引得他伤心。
曹颙说完,醒过味儿来,忙摇了摇头,拍了拍初瑜的手道:“瞧我,越说越没谱了!三妹妹确是咱们曹家血脉不假,前些年被父亲母亲无意遇到,因顾及到二婶……嗯……二叔不方便认下,当时祖母还在,父亲母亲怕闹大了,引得祖母生气,便将三妹妹收在咱这房养着!”
虽然无心为兆佳氏隐瞒,但是毕竟是曹颂之母,曹颙不愿意过多的说她的事非,便三言两语的简单交代了两句。
初瑜自幼在王府,对这些嫡嫡庶庶的事也听过不少,虽然曹颙没有点明,但是想着先前高太君在时抚养的就是二房的庶女,对兆佳氏的做派便晓得一二。
生母早逝,嫡母不认。若不是长房收留,这位三小姐眼下还不知是什么下场。初瑜想起曹颐来,很是同情,也有些明白曹颙说过不放心这个妹妹的话。
初瑜刚想说几句“三妹妹好福气”、“觉罗家是好人家”之类的话来宽慰曹颙,就听门口珠儿来报:“大爷,方才二门小厮传话,道是大管家请大爷过去,说是京里的年礼到了!”
曹颙听了,也带了几分欢喜。原本他与魏黑几个还惦记这几车东西呢,怕路上有不开眼的毛贼,东西值钱与否还是次要的,关键是人平安抵达最好。
曹颙起身,笑着对初瑜道:“你去母亲那边说一声,有姐姐与三妹妹在孝敬在里面!若是母亲得空,你们也过来瞧瞧,看看有什么喜欢的稀罕物,先挑出来使唤着!”
初瑜欢欢喜喜应了,与曹颙一起出门,看着他往二门去了,才带着喜云、喜彩去了开阳院。
曹家,西府。
兆佳氏也得了信。知道京里的年礼到了,便有些坐不住,但又不好巴巴的就过去,倒显得自己眼皮子浅,没见识似的。她手里捧着个手炉,在地上走来走去,打发人到大门前去看看,曹荃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偏曹荃与她没这个默契,因是年下,衙门马上就要封印了,曹荃便同几个部属喝酒去了,天将黑才回来。
兆佳氏等得小半天,才等回浑身酒气的曹荃,这心里怎能不气?因这一年来被曹荃给治的,也不好在丫鬟婆子面前给他没脸。
直到曹荃喝了醒酒汤,换上外头衣裳洗脚上炕,兆佳氏才打发丫鬟们都下去,坐在炕边对曹荃抱怨道:“怎这么晚才回来,我不是叫人给你送信了吗?这京里的年礼到了!”
曹荃头有着沉,眯着眼睛道:“到了就到了呗,这是年年都有的,有什么好稀奇的!”
兆佳氏不禁伸出指头,使劲的点点曹荃的头:“老爷,我说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啊!今年的年礼足有七、八车,那是往年能比的?你也不说赶回来瞧瞧,我这又不好一个人过去,如今都入了库,再分到我们头上还能有好的?”说到这里,不禁又“啧啧”道:“不止是京里,这江宁城里各家送来的年礼,今年也照往年要丰厚呢!”
虽然听出兆佳氏话里的欣喜,但是曹荃还是忍不住给她提个醒儿:“因大侄子回来了,是郡主额驸的身份,又是刚放的道台,这都是看在他的面上,怕是这年礼也是指名要孝敬他的!”
兆佳氏听了,咬了咬嘴唇:“本地士绅如此,那京城过来的礼呢?”
“自然也是看在侄儿面子上,怕是各个王府都要有礼送过来,再加上平王福晋与……与三丫头孝敬大哥大嫂的,就算七、八车,也不算什么!”曹荃想到那个没有想认的女儿,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兆佳氏听了,这竟是没自己什么事,不禁肉疼,拉着脸说:“这怎地什么体面都让大房挣去了?你与大伯熬了多少年,还在五品上。大伯还好,有个伯的爵位,体体面面,就是面对总督巡抚也不必躬身。你却只有个五品的云骑尉,比不上大伯不说,就连侄子也比不上!都是老太太的儿子,这万岁爷的恩赏也差得多些!大伯也是,他就那一个儿子,早晚要袭他的爵的,怎么不想着拉扯一把你这兄弟?”
曹荃知道妻子向来有些贪财小气,本不计较她唠叨,但是听她越说越没谱,连皇帝带大哥都埋怨上,却有些不痛快,咳了两声,道:“乏了,早些安置吧!”
兆佳氏心里正憋着火呢,哪里有睡意,越想越气,又想着儿子武举落榜之事。心里就觉得有些不对,推了推曹荃道:“老爷,咱们是不是太实在了?这曹颙人虽不大,但是平日里像个小大人似的,想着就是心眼不少!咱们颂儿好好的读书研究学问,他给撺掇着去考什么武举,这荒废了学业不说,到底连个功名都没挣到!还有,就是颂儿收房里人的事,他这哥哥摆出正人君子的模样,倒放任兄弟胡闹,这是哪家的道理?”
曹荃听着妻子越说越不堪,猛的从床上坐起:“闭嘴!这是什么话?你那宝贝儿子有什么值得人算计的,你倒说说看!”
兆佳氏被曹荃唬了一跳,拍了拍胸脯,缓了缓气,才喃喃道:“这兄弟们都没出息了,不是越发显得他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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