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书斋

第168章 怎么是你（第1页）

我看了一眼张姐眼角堆起的褶子和她期待的眼神，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但也非常不乐意答应，只好很不悦地说道：“知道了，我会把握好分寸的，”说完，朝张姐摆摆手就向18号包房走去。

我将托盘放在一只手上，另一只手小心而吃力地推开包房的门，里面一个男人背对着门站在地中间，似乎在欣赏着对面墙上的一幅唐代美女艳图，嘴里却骂骂咧咧，显然没耐心，艺术修为很明显不够。

我迅速调整情绪，收起适才的不悦，赶忙换上一脸职业笑容，同时内心嘲讽地想，艺术家怎么可能来这儿，又怎么可能因为一时没人提供“服务”而气急败坏到摔摔打打呢？

我对着这位“伪艺术家”的后背，声音尽可能柔美地致歉道：“先生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伪艺术家”闻声转过身来，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两个人都同时惊呆了！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全身的血液都像是集中涌到了脸上，以至于腿脚力量不够，两腿有点发软，差点就倒下去了，手里托盘上的酒杯在摇晃着，幅度不小，我用最后一丝丝服务员的职业理智极力地让酒杯尽可能保持着平衡——没有交代到对方手里的酒杯千万不能在我手上摔了！管他这个人是谁，自保是我这个孤苦无依的离婚女人这么多年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然而眼前，多么熟悉的一张脸！

对方的吃惊程度也完全不亚于我，他瞪圆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那刀刻般的双眼皮衬得一双眼睛格外的大，眼神显得非常复杂，先是震惊，之后惊讶中带着鄙夷，不屑中又有几分愤怒，旋即，那眼神就变得愈发冰冷犀利起来。

还是对方先反应过来，他很快就调整出一副老子就是来此消遣的神情，一开口说话也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他说：“美女，你这服务态度不行啊，让客人等这么久！”

我嗫嚅着，想要解释，却又无从开口，就这么端着托盘尴尬地站在对方面前。我身上缀着亮片的廉价而又暴露的吊带裙，浓厚而不够精致的妆容，这一切的一切，在对方眼里都映证了我的本质——瞧瞧这个女人，是多么物质多么爱钱，二十年前就嫌贫爱富，是一个妥妥的物质女，如今到了这把年纪却还变本加厉，为了赚钱都到这种地方干上这样的营生了！

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会喜欢上这么肤浅的女人呢？！

这大概就是对方眼里透射的愤怒背后真正的根源吧？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我有一种被深切误会却又百口莫辩的无奈，更残酷的是，现实却根本不会给我辩解的机会，因为对面的人，尽管眼神充满故事，脸上却冷若冰霜，跟我保持着客人和包房服务员的客气，丝毫没有要跟我叙旧的意思，更不打算捅破这层窗户纸跟我相认。

我的妆容虽厚，却也不至于到让别人认不出来，是他觉得我这个样子在这种地方他要是认识我，甚至我还是他的初恋前女友，会让他丢脸吧？

但从我这个角度来看，跟我在一起过的男人，竟然来了这样的地方消遣，还因为服务迟迟不到位而发怒，那他也并不比我高明到哪里去。

我见青山多尴尬，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也罢，也罢。反正现在桥归桥了，路归路，你是你，我是我。

此刻我就是你的服务员。

我很快调整了一下心态，表情放松了一些，有些羞怯地进入“包房服务员”这个角色，开口道：“先生，尝尝我们这里的特色酒？”

对方端起酒杯，将其放在眼前晃了一下，朝托盘上的另一杯示意道：“这杯我请你。”

我摇摇头歉意地说道：“我不能喝酒。”

“你不是挺能喝吗？”对面的人脱口而出。

那是大二的一个秋天的周末，我从超市买了一打啤酒，那个老实巴交的小男生陪在我身边，我们就那样一罐接一罐的喝，最后全部喝完，我开始有些醉了。

喝醉的我有些失态，胡说话，乱发脾气。

我上大学时成绩不好，家里父母一直当我是个累赘，给弟弟花多少钱他们都觉得是应该的，但给我花的钱他们会觉得是是对我格外的恩赐，因为你原本就该初中毕业寻到一条出路，像村里其他女孩子一样不能再花家里的钱，而你却不争气，上了三年高中，现在上个普通的大学吧居然花费还不小（在他们看来）！

假期回到家里我是依然是那个承包了所有家务并承受父母随时随地坏脾气的忍气吞声的女孩。

这让我很压抑，很自卑，很软弱，有时候自己却也脾气很差。

那一次喝醉了，我就开始发火，在内心里我是希望身边的男孩子是一个有能力将我从命运的泥潭里带出来的那个人，跟着他我能不再被现实的琐事所折磨，他能带我远离一切烦恼，而现实却不是。

虽然他一直就只跟我有交往，大学四年并没有找过其他的女生，但他对我既不主动，也不热情。我找他他才找我，在一起时我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那时候我真的是自卑到失语了，大部分的空闲时间虽然跟他在一起，但基本都说不了几句话。偶尔说几句话，还要被他笑普通话不标准。

人的愤怒都源于自己的无能。

我改变不了恼火的现实，喝醉后就恼羞成怒。

他很耐心地陪着我胡闹，安慰我，收拾着被我搞得一片狼藉的小房间。

他的好往往就体现在那些时候的小事情小细节上。

那一次我的确是挺能喝的，事后我们回忆起来，他连连感叹道：“你比我们宿舍几个男生加起来还能喝！”

但，往事暗沉不可追。

我露出一副职业笑容反问道：“先生，你怎么知道我挺能喝呢？咱俩以前见过？”

对面的男人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他就那样看着我，我也毫不示弱地看着他。

今晚，咱俩就来比一比，谁能比谁更尴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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