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西言说你偷了大半辈子,我偷一个怎么了?
说完当即挂了电话。
梁悦似有似无的笑,说:“不错嘛,驭夫有术啊。”
佟西言说:“劳驾你讲话考虑身份,院长先生!”
这称谓成功让梁悦隐了笑容。佟西言后悔不已。
梁家保姆在六点半给已过世的梁先生上了一柱香,仔仔细细擦了香炉周围的灰尘,冲着遗照合掌默念:先生您在天之灵要保佑小悦身体健康工作顺利啊。
才念这一句,就听见客厅大门响,小主子回来了。
她说:“回来啦,来,给你爸爸上个香。”
梁悦没作声,走到厨房去倒了一杯水,见保姆还看着他,便说:“你天天给他上香他消受得过来吗?”
保姆默不作声,把香炉摆正了,又合了合掌,才问:“累了吧?我去放洗澡水。”
梁悦阻止:“我自己来。你忙你的。”
保姆像是叹息般自言自语:“我一个人,还能忙点儿啥……”念着念着还是上楼去了。
梁悦喝完水,走近了看父亲的遗照,黑白照片上的梁宰平不过三十几岁,脸上修饰的不见一丝皱纹,连笑容都那么安祥纯净,没有痛苦,好像随时都会开口叫他,宝宝,宝宝。
他应了一声:“爸爸。”
客厅因此更显安静,几乎只听得到他的呼吸声。
人死万事空。三年的时间,足够他学会接受一切。
睡觉以前保姆敲门来看小主人,热牛奶放在床头柜上,坐在床沿隔着被子捏他的小腿肚,她像祖母一样沉默而和蔼。
两个人有聊没聊的唠些家常,每天的习惯。
“阿姨,这周末我要出趟差,体检的事我都安排好了,你直接去院办找小宋,不要偷懒。”
“不是两三个月以前才检查过吗?”
“你这个年纪还是警惕一点好。你的血压本来就已经临界了,按说是要一个礼拜量一次的。干脆下礼拜我带个血压计回来,你自己在家量吧。”
“年纪大了,不用这么费事,横竖都是要走的。”
梁悦放下文件夹看她,在他的记忆力,她似乎是在这两年突然老去的,毕竟是年逾古稀了,以前她总是很精神很硬朗,她那双粗糙的大手可以毫不费力的把他拎着到处甩。
“横竖都是要走,我还不是横竖都是要走。”他有些生气。
保姆做了个吐唾沫的姿势:“呸,童言无忌。不要瞎说话呀小悦,阿姨还等着给你抱小孩呢。”
梁悦垂着眼睑发愣,突然抬了一下腿:“好了你去睡吧,别管我了。”
保姆替他拉平整被子,看他把牛奶喝完了,才收了空杯子带门离开。
梁悦刷了牙擦了个脸,关了床头灯,双手叠在腹部,安静的等待入睡。房间里看不到一丝光线,外面没有响声。他固执的维持着姿势不变,两米宽的大床在左侧空处一大片位置来,只有这样做,他才觉得不是一个人。
有时他会做梦,梦里总是梦见自己在那人臂弯里醒来,发现所有的一切也不过是一场梦,那人依旧笑眼盈盈吻他的额头,随意的问一句:“睡得好吗?”
如果真的可以有一个梦,能够这样一直下去,重复着很多年前自己生活——那时并不觉得太过幸福的生活,他愿意不醒来。
可在梦的最后,那人总是毫无预警的消失了,他拼命警告自己盯他盯牢一点,但他总是在一转身一眨眼间就消失了,伸出去的手捞了个空,恐惧和失落会瞬间包围全身,就像冰冷海水疯狂的涌进有巨大破洞的船舱,他会在溺毙的威胁中醒来,继而发现自己透不过气,不得不端坐起来大口呼吸。
如此这般,越来越难睡安稳,床头柜的抽屉里安眠药已是常备了。像往日那样,关灯两个小时后他依然很清醒,于是侧身拉开抽屉,剥了两颗白色药丸闷进嘴里。
佟西言送梁悦回了家,自己去往龙泽园。刑墨雷正坐饭桌边扒饭,见了他,眉毛倒竖:“上哪儿去了?!”
佟西言换鞋子回答:“我还能上哪儿,跟人吃饭去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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