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你打算留在我身边我便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让你突然改变了主意,直至后来现你经常在郁岚院外徘徊,这才确定了想法。”她的话让倾挽又是一惊。
当时初到京城,倾挽对王府的一切所知不多,只是单纯想要确定心中猜想。渐渐在王府久了,见得多听得也多,才知道窥探王爷实则是件非常要不得的事,之后便不敢再恣意行动。没想到夫人从来知晓,只是隐忍不问罢了。
如果夫人都知晓,那么王爷……所以才认为她别有用心吧。
“既然夫人一直装作不知,为何现在突然提起?”
蒋嫣缓缓别开头,竭力掩去心底漫上的酸涩之意,“做下人的时刻看着主子的脸色,揣度着主子话里的意思,如此才可不悖了主子。其实我们也一样,一言一行还不是要猜测王爷的想法。你应当知道苓儿的事,她一直心系王爷,可在我身边这么多年,王爷只怕连她的长相名字都未必知晓。你觉得我认识王爷十年之久,会不知道王爷待你不同。”
不同?倾挽回忆几次遇见王爷,不明夫人是如何揣测出她这个当事者都不晓得的事。不管他们两人之前如何,王爷对夫人一向温柔以待,可夫人似乎并不知道王爷面对他人是何等的冷漠,比如对自己。
到底还是因为自己先前的举止言行惹了夫人的怀疑。
“王爷他,”手触到玉栏,她闭了闭眼,“曾经救过奴婢一命。”
原不想告诉任何人的,可如今的状况已由不得她。
蒋嫣不可置信看她。
“奴婢家乡在凌州,今年年初,奴婢因逃婚遭人追逐,危难之际因为王爷而躲避一劫,之后顺利离开凌州来到京城。奴婢其实尚有家人在世,而前往京城的原因夫人也已知晓,正是为了寻找失散的姐姐。”她笑着,笑容无奈而迷茫,“奴婢寻人心切,因此才会在一开始拒绝了夫人的帮助,而后来主动提出留下,夫人想的没错,正是因为王爷。奴婢知道先前的一些举动不当惹了夫人猜忌,不过奴婢没有别的意思,只想略尽绵薄之力回报而已。”
年初王爷确实有段时间不在府上,去了哪里蒋嫣是不知道的,所以倾挽说的话她信,只是,“如果这是你的希望,我可以帮你。”
听着蒋嫣波澜不惊的声音,一股郁气溢上倾挽心头。她随即安慰道,有些事情只靠一两句的解释是无用的,夫人还是不信任她会保守萧毓的秘密,才会借此提出交换条件。
倾挽干脆地摇了摇头,“不用了,没有必要了。”
“一直以来企图接近王爷的人实不在少数,他不信你也是正常。”
倾挽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王爷并非不记得我。”抬头望了望澄净的天空,心中不由得向往。
蒋嫣转眼,她们眼前广袤的山河,在倾挽眼里是自由与希望,在自己的眼中却仅是窗外的风景,或许这辈子都再与自己无关。蒋嫣抿唇静静看她,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对奴婢来说天大的恩情,对王爷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毫无意义。说到底所谓报恩不过是奴婢的一厢情愿,对王爷而言其实并不需要,甚至是累赘。奴婢不是没有表明过自己的想法,可既然明白了王爷的意思,奴婢理当遵从,只是留在王府对奴婢而言已变得毫无意义。因此奴婢最近一直在想是否应该离开王府,这里终归不是奴婢的久留之地。”
蒋嫣没有应答,神色也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有所缓解。
“夫人先前不信任奴婢,现在更不信了,是不是?”从蒋嫣今日突然出现,倾挽就知道这一点。夫人本也不是喜爱四处走动之人,现在更不可能。
“确实如你所说,既然王爷对你有恩情,你又怎么会帮着我们瞒住王爷?”蒋嫣坦言。
“奴婢很羡慕夫人。”
倾挽的话出乎蒋嫣意外,后又哑然失笑,不知现在的自己原来也会让他人羡慕。
“夫人,奴婢不能否认有告知王爷的想法,可既然选择丢掉玉佩,便已是做出了选择。不论夫人是否相信,奴婢所说王爷值得夫人信赖这句话并不是假话,而另外一个原因,却是因为萧公子。”
蒋嫣不动声色静静听着。
“奴婢自小便有很喜欢的人,喜欢他那么多年,可直至长大才知道,他喜欢的其实另有其人。看到萧公子就仿佛是看见了自己,奴婢自问比不过萧公子,做不到苦苦守护五年,可这并不妨碍奴婢钦佩萧公子。奴婢一直是局外人,可我总想着,或许这件事能平安度过才是对王爷、夫人、甚至萧公子最好的结果。”
蒋嫣有一瞬间神色动容,面前迎风而立的身影在她眼中好似突然幻化成另外一人,“你有没有想过,或许那个人根本不值得你如此。”
这一句话,倾挽知道她说的是自己,也是萧毓。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不过随心而已,夫人不同样如此?夫人,倾挽知道其他人的议论,”她略略停顿,退回到蒋嫣身侧,“说句大不敬的话,在夫人身边这么久,夫人开心的时候并不多。王爷与夫人青梅竹马尚且如此,奴婢对王爷而言又算得上什么?倾挽有那个自知之明,也始终还是怀有期待,终有一日会像爹爹与娘亲那般简单快乐的生活。”
相似的话她暗示苓儿数次,苓儿至今不明白,却没想到面前之人年纪尚轻便如此通透。蒋嫣胸口闷痛,如果当初她能有这个自知之明,是不是今日会幸福许多。
“夫人。”芸儿匆匆走上前来,附在蒋嫣耳边低语了几句。
“知道了。”蒋嫣深吸气,再抬眼已恢复往日神态,“一直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可你依然太过天真了。我且问你,如果一件事你认为是莫须有,但所有人都认定它是事实,你觉得后果会如何?”
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荡起在唇边,“自古有训,女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呵,可女人若真能甘心服从,便不会有妻妾之间纷争不断,究其缘由,不过嫉妒与独占四字。这话,你很快便明白了。还有,我先前说的话依旧作数,你想好了回我。”
见她远去的身影,倾挽心中终于渐渐生出无力之感。
至于她后面说的那番话,倾挽总觉得意有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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