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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巴在铺满麻石的街道上一边走一边看,他想该买点什么东西回去孝敬父母呢……尽管他对继父杨佑泉没有什么好感,甚至有些怨恨。但他毕竟是他的继子;他是他的继父;况且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年了,没有必要再去计较了。明知自己囊中羞涩,所剩无几,他仍然把手伸进了上衣口袋。他的手触到一个圆圆的硬硬的东西,他知道这是个什么物件,但还是掏出来观赏了一番。他不知看过多少回,摸过多少回了,已经被他抚摸得光滑锃亮——这是一块银元;不过是假的。他知道不能用它来购买东西,即使能够混水摸鱼,他也不干。这块不值钱的假币是他的护身符,是他的命根子!是它挡住了一颗射向他胸膛的子弹,只把棉袄穿了一个窟窿。要不然,他早一命归西了!龙巴抚摸着假银元看了一回,在手中掂了掂,然后慎重地把它放回内衣口袋。而且,好像怕被人发现抢夺了去似地,一双目光警惕地左右看了看。他掏出纸币买了一斤麻饼,半斤糖果和几包香烟。他发现商店老板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的脸,他不好意思地对他笑笑,离开了商店。
他自知形容丑陋,但命却硬。他的脸和眼睛是被炮弹弹片炸伤的。那时他已经是解放军战士了,是在解放上海的战斗中,刚刚发起冲锋,敌人的一发炮落就在他们身边爆炸了,飞起的弹片击中了他的右眼,并把右脸皮削去了一大块。他昏死过去了,血流满面被抬下火线……他当时以为自己死定了,再也见不着父母,再也回不来了。没有想到经过抢救,经过手术,他依然活着回来了。
龙巴本想当天赶回白马坡村,无奈天色已晚,只得在县城住下。今天凌晨四点起床,连早饭也没吃就急着往家赶。他原以为杨诗芸还在眼巴巴地等着他回来呢,没想到已经成了别人的老婆,而且还有了一个小孩。
心爱的女人成了他人之妇,他回来还有什么意思呢?然而当他的手触摸到自己的脸庞时,心里倒又轻松了许多,好像放下了一副沉重的担子。他觉得这样挺好,自己这人模狗样的容貌,已经不配享受白马坡最漂亮的女人了!他扔掉烟头,决定什么也不想了,便蒙头睡觉,他也实在大睏了……
三 往事悠悠(2)
“龙巴!龙巴……”
窗外好像有人叫他。这深更半夜的,是谁呢?龙巴竖起耳朵听。
“龙巴,我是诗芸呀!龙巴……”
哦!是诗芸。龙巴一骨碌翻身下了床,扑到窗口:“诗芸,你怎么来了?”
诗芸仰着头对着窗口,语气急促地说:“我、我有事跟你说呀!你快出来吧。”
龙巴有点犹豫地说:“这么晚了……明天说不行吗?”
诗芸又急又气地说:“明天……明天,我说不定就要嫁人了……你这呆子!难道你一点都不着急吗?难道你不是真心喜欢我么……要是这样,那我就走了!只怪我自作多情……”
龙巴急了:“别、别、别……我这就出来了啊!”
龙巴披上夹袄,轻轻地开了门,悄悄地溜出家门。柔柔的月光里飘荡着桂花的清香。诗芸站在巷口,看见龙巴从门里走出来,立即跑了过去扑在了他的怀里。龙巴紧紧地搂抱着她,仿佛怕别人抢走似的。是啊,她是要被别人抢走了,被一个叫再三的男人抢走了!他知道这个温柔的女子属于他的时间不多了。他真想把她揉碎了装进自己的胸腔里,抑或把自己的胸腔剖开把她装进自己的身体里。他把她抱起来,向旁边乡场上走去,那里堆有一个稻草垛。
两人相拥着倒在草堆里,两颗滚烫的心像岩浆一样燃烧着、喷发着……
“龙巴哥,你不是一直想要我么?我今天就给你,把什么都给你,我要做你的女人!我……”诗芸自解自的衣服,手脚有些忙乱。
“诗芸!我……”龙巴也有些慌乱,唾液在喉咙里“咕噜、咕噜”地响着。他早已按耐不住自己的渴望了,却又不知从何下手似地在诗芸身上乱摸。
女人的身体,如柔软光滑的绸缎裸露在月光下,他的双手从两座山峰上慢慢地滑下来,向着光滑的平地抚摸,终于触到了那片神秘的丛林……
女人轻声地发出幸福的叫声,被一下又一下深深地嵌入激动不已。
龙巴觉得自己快要融化了!融化成气,在天上飘;融化成水,渗入到大地,水慢慢浸润了整片森林……他进入了那片神秘丛林,探寻着神奇美妙的秘密。
突然,“砰”地一声枪响,龙巴叫声“不好!”猛地爬起来拉着诗芸就跑……可是跑着、跑着,却不见了诗芸,他急得大喊:“诗芸!诗芸……”
“龙巴,龙巴你怎么啦……”站在床前的竟是老母亲。
龙巴这才明白自己刚才是在做梦,并且把裤子弄脏了。他有些难为情地故意打了哈欠说:“没什么,我只是做了一个梦。”
母亲说:“村长和桂花嫂子来看你了,快起来吧。”
龙巴嘴里嘟哝着:“看我做什么?我有什么好看的……”
母亲嗔怪道:“瞧你这伢!你本该先去拜访村里领导才是。现在倒好,人家亲自登门了,你还不乐意?娘晓得你心里怎么想的……可老话说的,丑媳妇总得见公婆呀!快些出去吧,另让人家干部等急了。”
龙巴有点不耐烦,打断母亲的话说:“我晓得了!”龙巴心想,这些人怎么这样快就晓得我回来了呢?是父母把消息传出去了,还县里通知了乡里,乡里通知了村里……唉,不去管它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自己这副模样,没有不传开去的道理。只要自己在村里出现,哪怕只碰到不敢乱说乱动的杨经文,也还是会在不到一顿饭的工功夫传遍全村的。
母亲出去了。龙巴躲在被窝里收拾了一下弄脏了的裤衩,然后翻身坐起来,慢腾腾地穿起衣服走出房间。父亲陪着村长杨福礼和妇女主任吕桂花围坐在火笼旁闲聊,他叫了一声“福礼叔”和“桂花嫂”。两人同时抬起头来又都不免愣了一下,这才“呵呵”地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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