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出卧房,沿着抄手游廊来到门外,金城熙熙攘攘又开始了新的一天。
我自己找了个遮颜地纱罩帽子戴上,又叫了四个汉军亲兵。倒不是为了摆排场。一来。在人生地不熟地地方,有士兵在边上可以免去一些无聊人的拉拉扯扯;二来,去病醒来也容易找到我。
走到金城最大的酒楼“快雪楼”,一路上都有人对我注目而望。
我抬起头,摆出傲然不可方物的神气。只是去病傲气十足是天生的,我是“后补”的,想到自己在汉朝鬼混了这么久才有这扬眉吐气的今天,还是傍了大款的,心里又觉得有些失落。
真不知道到了长安城,那一脚踩下去。碾死的侯爷比野狗都多的地方,我还能不能有这样得意地生涯?
我走上“快雪楼”,找了一间雅座,点了一些茶点。让四个士兵也找了一间,他们自去休息吃菜。
这雅间名叫“听竹轩”,布置简洁中透着精致。窗前摇曳着一盆小小的沐野菊,这菊花在大漠上常见。放在这里。那星星点点的白色花朵衬托出了这屋子温润如玉的翠色,别有情致。
我取下纱罩帽子,靠在窗口,一边品嗅香菊,一边一个人悠悠地看尘世间的人海来往。
虽然尚处战年。金城作为中原与西域各国商贸中转站。依然有不少胡人冒险穿越匈奴边境,来到中原贩卖丝绸茶叶,亦将波斯的绒毯。大食地宝石,大宛的葡萄,精绝地孔雀石源源不断从西域遥远的地方驮 来,将这个城市装点得颇有异域风光。
如果不是匈奴人横霸河西一带,这条商路必会更加通畅,中原与西域各国的沟通交流可以更加频繁。
“快雪楼”是金城最高的建筑,从东首可望到城门,至西首可直达城郭。
红尘万丈,熙熙攘攘皆为利来,攘攘熙熙皆为利往。
“他娘的,这‘盐铁归公’真真是不叫人活了!”一名蓝布包头地汉子喝了几口酒,在楼下兀然破口。
便有人劝他:“张望兄,这里可不是说话地地方,你这种话说不得啊。”
那叫张望的吼道:“老子好不容易这几年积累起来的家业都被这桑弘羊一个什么‘盐铁归公令’,这些年地积累都付与流水。还有那个什么张汤,酷律严罚,处处设有密探,老子受了冤枉还他娘的犯了王法!”
旁人被唬坏了:“这不是喝了猫尿便满口乱嚷么?快用饭菜堵了。”
那人依然呜呜咽咽道:“那桑弘羊自己不也是出身洛阳盐商,我看他什么时候回家去将那亲亲戚戚的银钱都榨取光……”
众人吓得不行,一边赌咒发誓再也不同着张望饮酒,一边强行架着他离开了酒楼。
我因张汤在长安城放我脱身对他甚有好感,当时的我不过是一介小民,而那昭平君身为皇姊隆虑公主的唯一爱子,他无论情理都该站在皇族的一边为昭平君出气,可是他却放走了我。可见,此人那冷酷的外表下,对于普通平民有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同情。
现在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事情,招来这些切齿一般的仇恨。
正胡思乱想间,一队商队来到了“快雪楼”下,如山的骆驼一个个停下了。商队领头的褐发男子走下骆驼,用纯熟的汉语吩咐了几声,便在店伙计殷勤的招待中上了楼。
他驼队中的跟班都在楼下用餐。他独自带着一名面上罩着红纱的胡姬,端坐在雅室外的一个大桌边。这胡姬身材很高,曼妙的线条尤为显突,虽然罩着面纱,那明亮如蓝色晶石的双眸和高耸的鼻梁依然让人翩翩遐想于她面纱下,有着颇具异域风情的美貌。
褐发男子自己先坐下,她便陪坐在一边,模样拧腰扭身,似乎有些不情不愿。他们叫上一些饭菜茶酒,慢慢吃喝着。
“哟!看哪,好漂亮的胡姬。”
快雪楼的楼上很有一些当地有权有势的小地痞。他们因我看起来是较有身份的汉人,不敢轻易招惹。看到来自西域小国的美人,便色心大动起来。
褐发男子眉头一敛,只顾自己喝茶吃饭。
“美人儿,给爷跳个舞,爷给你……”一块银饼子在一位铜红色缎衣的男子面前晃动。胡姬的蓝眸看向那褐发男子,男子头也不抬:“给他们跳一个。”
“我不跳。”胡姬蹦出一句汉话。
“到了大汉朝,汉人就是你的爷,不跳也得跳。”褐发男子根本不理会她的心情。
胡姬睁圆两眼:“我莎丽儿跟你到汉境,是因为你答应我让我成为长安城王侯家的舞姬,我不能随便在这个酒肆街坊为人表演。”
“如今大汉朝在这里的权势固若金汤,我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谋一口饭吃。你在这个快雪楼跳舞,很快就会艳名远扬的。”
“阿萨济!到汉境之前你向我吹嘘自己在长安城如何人脉广博,如何出入王侯之家如入自己家门。难道都是骗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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