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算得宽敞的一间卧房被挤得满满当当,徐思婉一壁暗自庆幸很有一半宫嫔被留在宫中未能出来,一壁应付着她们货真货假的关切。好不容易将她们送走了,才可算到了自己人安心说话的时候。
莹贵嫔懒得再唤宫人进来,起身自去阖上房门,转回来道:“宫正司昨夜连夜审问的事,你可听说了?”
徐思婉摇头:“还真没有,那人招出谁了?”
莹贵嫔笑着在床前绣墩上落座,手指轻抚护甲,美眸眯得狭长,好一副玩味的姿态:“宫正司七十二道大刑,昨夜好像也就过了四五道,那人就招出了七八个人了。有的咱还算有几面之缘,有的连长什么模样我都记不大清,还有这样的——”她说着一指思嫣,“比你妹妹还小些的一个,同样尚未侍过寝,估计陛下都不记得她了,连避暑都没带过来,也被指为幕后主使,谎话编得一套一套的。”
“他这是想把水搅浑吧?”苏欢颜杏眸圆睁,莹贵嫔掩唇娇笑:“还用‘吧’?这可不就是想将水搅浑么?哎,你好像也在被攀咬之列,却不知他给你编了个什么样的故事。”
“连我都咬?”苏欢颜目露费解,双颊一红,“我若能想到这样的办法,昔日也不至于被方才人那般欺负。”
说着顿了顿,问徐思婉:“究竟是何人下此狠手,姐姐心里可有数么?若有,不妨说给宫正司,或许就能帮宫正司逼出实话呢?”
她说得天真,不待徐思婉开口,旁边的吴充华就一声沉叹:“与倩嫔这般针锋相对的,还能有谁?还不是锦嫔背后的那一位。倩嫔便是起疑,去与宫正司说了又有何用?宫正司怕是连信也不敢信。”
苏欢颜心领神会,黛眉轻轻蹙起:“陛下心里就没数?”
“她惯是会推旁人出来送死的。”徐思婉眼帘低垂,神色淡泊,“不过我也没那么好欺负。且等着吧,先将这送死之人祭了天,我再一笔笔找她算账!”
言至末处,她语中沁出一抹无可遮掩的狠厉。几人相视一望,吴充华叮嘱道:“她盛宠多年,地位非轻易可撼动。如今陛下又用得上鸿胪寺,难免对她更有偏袒,你每一步都要当心。”
“多谢姐姐。”徐思婉抿笑,言毕却打起了哈欠。莹贵嫔一见就催她多歇着,招呼另几位同去喝茶去了。
她们走后,徐思婉犹自倚在软枕上思索了半晌。心觉这一片浑水让人烦心,便琢磨着如何使些办法探一探是不是楚舒月所为。
她尚未思索出个究竟,候在外头的岚烟又进了屋,小心禀道:“娘子,楚贵人来了,说是听闻您昨晚遇了险,来看看您。”
“请她进来吧。”徐思婉道。
说罢便静静望着房门前的屏风,待楚舒月进门时,二人就正好视线一触。
只那短短一瞬里,就有剑拔弩张之势。徐思婉无意与她虚与委蛇,轻然笑道:“想不到楚妹妹会有心思来看我。”
楚舒月恍若未觉,屈膝福身。徐思婉静静看着她,连一声“坐”也不说,房中一时安静得过了头,终是让楚舒月有些尴尬起来,自顾笑了声:“臣妾知道倩嫔姐姐不喜臣妾。若是平日,臣妾也懒得来碍姐姐的眼,只是如今,眼瞧着局势不明,臣妾不得不来了。”
徐思婉轻哂:“不知贵人妹妹想说什么?”
楚舒月往前踱了两步,自顾踱到了床边。她生得也是清丽可人的,与玉妃一个路子,落座后她微微偏头,凝神静思的样子温婉沉静。
徐思婉并不随她,她斟酌了片刻,衔笑启唇:“臣妾听闻昨晚押去宫正司的那宦官,已一连攀咬了十数人,后宫里逾半数的妃嫔都成了他的幕后主使,不知倩嫔姐姐作何感想?”
徐思婉无甚情绪:“欲盖弥彰罢了。我无意与他多费神,宫正司自有办法让他说出实话。”
楚舒月羽睫低了低:“那若臣妾再告诉姐姐,他攀咬的第一个人就是臣妾呢?”
徐思婉目光微凝,睇着她一语不发。
楚舒月笑一声,问得更加明白:“姐姐是会觉得他第一个供出的人便是真凶,还是最不可能是真凶?”
徐思婉思索片刻,坦然道:“最不可能。虽然重刑之下攀咬无辜之人也是常事,但他攀咬的人如此之多,便非一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意在护其背后的主子。可第一个供出的人是最易被宫正司怀疑的,若真是你,追查下去难保不露马脚,反倒弄巧成拙。”
楚舒月闻言舒气,笑音出喉:“倩嫔姐姐想得这样明白,臣妾就放心了。”
徐思婉愈发摸不清她的来意,睇着她生硬问:“贵人究竟何意?”
“还能是何意?”她缓缓摇头,眼中凌色一划而过,“方如兰那个贱|人,平日又蠢又讨人嫌,明明也有几番姿色,却都救不了她的脑子。如今遇了大事,她本事倒大,脏水泼到我身上来了!也不瞧瞧自己有没有本事赢我!”
徐思婉了然,心下生笑,暗叹原是一场狗咬狗的好戏。面上的玩味也并未硬做掩饰,她打量着楚舒月,悠悠道:“贵人好大的气性。其实宫正司就算追查到贵人身上,只要并非贵人所为,也未必就会受什么牵累。贵人何苦这样来我面前捅自家姐妹的刀子,就不怕玉妃娘娘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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