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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部分(第2页)

“女人命苦,上帝偏向女人,兴许是个好神仙。”

“上帝是洋人的神仙,恐怕只偏向小租界的洋女人,只有观音菩萨才偏向咱中国女人。”

“信了观音菩萨就能祛病消灾,何必信洋人的神仙呢?”

“信了洋人的神仙,观音菩萨不依不饶怎么办?谁敢保证信了洋人的神仙就不会招灾惹祸?”

听着她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姚秀珍就像鲁斯姆特尔神父似的,诲人不倦,不急不躁。

“你们早晚会明白信了上帝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上帝既然造了人,自然会给人祛病消灾。上帝能叫死人复活,能叫瘫子走路,能叫瞎子重见天日,上帝什么能耐都有,什么都会,什么都懂,只要信了上帝,你想要什么,上帝就会给你什么。”

其他女人无动于衷的时候,刘寡妇却被她说得直眨眼睛。其他女人都收起鞋帮鞋底拎着板凳回家做午饭的时候,刘寡妇也没有马上离开,独自一人在胡同口坐了很长时间。倒非儿子上白班时从不回家吃午饭,却是上帝能叫瞎子重见天日的能耐使她怦然心动。整整一个下午,这件事情占据了她的身心。晚上,儿子刚下班回家,她就迫不及待地把姚秀珍的话告诉了儿子。

“姚媒婆信的是哪一个上帝?斜街就有教堂,叫基督教堂,供养的洋神仙就叫上帝;西马市街的教堂叫天主教堂,供养的洋神仙也叫上帝。”

“两个上帝?”刘寡妇吃惊地说,“洋人有两个神仙,还都叫上帝?”

“可不是嘛!”刘秋生说,“没准儿是一对双胞胎。”

刘寡妇舍近求远,在姚秀珍的引导下来到天主教堂接受领洗,是两天以后的事情。按照教区的要求,鲁斯姆特尔神父除了给福记公司别墅区的天主教徒定期做弥撒外,一项重要的职责就是以天主教堂为依托,在镇上传教布道。他的汉话今非昔比,不但已像当年的罗西尼神父那么流利,侃侃而谈的福音竟也像罗西尼神父那么入乡随俗、娓娓动听。倾听着他对天堂和地狱的描绘,觉悟着人类与生俱来的罪孽,刘寡妇终于弄明白了一件事情:她今生今世吃尽了苦头,原来是打算来生来世理直气壮地走进用黄金铺地、用宝石盖屋的天堂,天堂原来是她来生来世的家园。她想她已经因为与生俱来的原罪经受了半辈子的苦难,不妨再接再厉,再花半辈子的时间经受一些苦难,有朝一日赎尽了原罪,就升上天堂享受荣华富贵。

可是,仅仅过了一个月,无论姚秀珍怎样撺掇,她却再也不肯去教堂听弥撒了。姚媒婆以为她因自己的一双盲眼毫无起色才对上帝失去了信心,于是就劝她不要急于求成,上帝早晚会叫她重见光明。可她却说自己并不是为了重见光明才去教堂的,使姚秀珍如坠迷雾,再问也问不出所以然。她没把自己的隐衷告诉姚秀珍,却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儿子。

“上帝可不是好神仙!他叫别人孝顺他胜过孝顺父母,就叫妈心里不踏实。一个什么人的父亲死了,这个人要告假回家埋死人,他却不答应,叫死人埋死人。死人怎么会埋死人?天底下哪有这个道理!他还说孝顺父母胜过孝顺他的人,就不配做他的徒弟。都孝顺他了,人还养儿育女干什么,养儿防老不就成了一句空话?生不养死不葬,来生来世就是进了天堂也白搭。再说,咱人穷命贱,恐怕信了他也进不了天堂,连洋人的小租界咱还不敢随便出出进进呢!”

第五章(4)

福记公司的别墅区被镇上的人们称为“小租界”,倒不是完全因为那里充满了异国情调,同时还因为驻守在那里的锡克族士兵虎视眈眈,犹如巡捕。三十八户来自欧洲的家庭分别占据了三十八栋别墅和三十八座花园,共同拥有着一座天主教堂、一座基督教堂、两块网球场和一条宽阔的林荫大道。平时,除了福记公司金发碧眼的高级职员及其眷属,在别墅区频频出现的人都是中国佣人,什么厨工啦、花工啦、洗衣工啦、杂工啦,偶有行人出现在别墅区,也大都匆匆忙忙,转眼功夫就离开了别墅区。锡克族士兵对忙忙碌碌的佣人视而不见,只对形形色色的行人严阵以待,衣衫褴褛的行人一旦停住脚步滞留不前,他们能逃过锡克族士兵手中的警棍,却逃不过锡克族士兵鹰隼般的眼睛和狮子般的怒吼,很快就会被锡克族士兵轰赶蠢猪野狗犟驴似地赶出别墅区。就连平时衣冠还算整齐的刘秋生也没能幸免于难。

不过,他怀着好奇心去别墅区游逛时,虽然最终也没有逃过锡克族士兵鹰隼般的眼睛,却在别墅区滞留了很长时间。那时,他如入无人之境,先是慢腾腾溜达了几座花园,甚至在一个花工惊恐的目光下趴在窗户上朝洋人的房间窥视了一阵子,然后才走到一道绿篱前,把两条胳膊交叉起来观看两个金发女人共同戏耍的一种游戏。隔着一道绿篱,一块长方形的平整如织的草地上,两个金发女人各持一把漏勺模样的东西,把一只白色的圆球推来挡去,好像那只白色的圆球是烫嘴的元宵,她们谁也不肯用漏勺把烫嘴的元宵捞进自己嘴里,都指望烫嘴的元宵烫了对方的嘴。他不知道这是网球,只知道这是游戏。不过,使他丧失警惕的东西却不是游戏,而是她们的**。所以,当一张锅底般的黑脸突然挡住他的视线,他起初以为天空骤然间就变得漆黑一团,漆黑一团的天空只剩下了两颗会眨眼睛的星星。

挡住他视线的是一个名叫辛巴的锡克族士兵。辛巴为自己的失职行为大发雷霆,一边吼叫着,一边挥舞着警棍,拚命追逐他的脑袋。见他抱着脑袋逃到了东马市街,辛巴才气气喘吁吁地把警棍放了下来。他朝辛巴啐了一口唾沫,辛巴却用警棍在地上犁了一道沟,那意思是告诉他,从今往后,他再也没有机会把洋女人的**当戏看了。

听母亲说起上帝,他忽然想起了这事,于是也忿忿不平起来。

“妈说得对,上帝不是好神仙!他叫白洋人玩游戏,叫黑洋人给白洋人站岗放哨,却叫咱死活都看不懂白洋人玩的是什么游戏。”

刘寡妇始终没有把自己的隐衷告诉姚秀珍,无论姚秀珍怎么撺掇,反正不去听弥撒了。在六六胡同,彤云是姚秀珍惟一没有撺掇过的女人,然而彤云却是斜街继她之后第二个信奉上帝的女人。不过,彤云信奉的却不是天主教,而是基督教。彤云去基督教堂皈依上帝时,基督教堂的女室尚在建设当中,一个名叫于化吉的代理牧师不得不单独为她指点迷津。不久,胡四孩的妻子杨翠婷也来到了基督教堂。她们不约而同地把基督耶稣描绘的世界看做了她们的精神家园,但她们在基督耶稣面前忏悔的时候,却各怀心思,杨翠婷忏悔的目的是为了洗脱自己差点被*的坏名声,彤云则对自己曾为娼妓的坏名声漠然置之,忏悔的目的纯粹是为了恢复一个女人的本来面目,使自己曾为娼妓的身体也能养儿育女。

这是难以释怀的忧虑,彤云为此忐忑不安的时候,不但怀疑自己已是一个毫无用处的女人,而且非常害怕丈夫发现她的忧虑,因为丈夫一旦也像她一样怀疑她是一个毫无用处的女人,她倒不认为丈夫灿烂的笑容和快活的秉性就不复存在了,但她却会自惭形秽、无地自容,果真就是一个毫无用处的女人了。即使面对温玉枝,她也把这一忧虑包裹得严严实实。这时,宝贵已经学会了走路,可是温玉枝却还一如既往地用母乳哺养着宝贵。她帮助温玉枝照料宝贵的时候,往往是温玉枝最忙碌的时候,温玉枝把宝贵从她手里接到怀里给宝贵喂奶的时候,则往往是油坊闲下来的时候。一边和温玉枝说着话,一边看着温玉枝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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