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挑了眉——竟然叫淳于猛把篮子粘在地上?粘在地上我便不能扔?
用了点力气,篮子离地而起,却“啪嗒”一声落下一封信。
也不能说是信,是搁在篮子底部的一张硬纸笺,只简单的写了几个字。
“凤皓生辰八字在内,欲知隐情,请启。”
凤知微盯着那纸笺,眉头皱起,隐有无奈之色。
宁弈那个人,心思确实细密得常人难及,总能找到你的七寸,一把掐住了不让你逃。
算准了她可能根本不愿开启礼物便会丢弃,于是粘住篮子,算准她会用力拔篮子,于是设置了这个机关,更算准她看见这句话,无论如何也得开篮。
凤知微将纸笺揉碎,去解篮子的外封,顶端有个小结扣,按照帝京惯例这里会栓一些小玩意,比如金铃玉扣之类的,不过眼前这个小玩意,却造型奇特得让凤知微眼角一跳。
一个小小的金扫帚。
扫帚做得精致玲珑惟妙惟肖,是那种用来扫雪的长柄扫帚,连柄端的竹节和帚部的竹丝都做得根根分明。
扫帚。
秋府冰湖初见,她拖着个大扫帚扫雪,并用这只扫帚,把和他私下联络的五姨娘送去了鬼门关。
凤知微手指轻轻抚摸过那只扫帚……如果当初不起杀心,不杀五姨娘,是不是就不会遇见他?不会遇见他,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之后的种种般般?
不……命中注定如此对立,兜兜转转还会遇见。
手指用力,揪下那金扫帚,丢在一边。
篮子分很多层,东西似乎不少,一层层的放着。
第一层,一壶酒。
酒壶粗陶制成,很粗劣,连标记都没有,帝京各大酒楼都有自己的酿酒坊,酒壶上会刻上自家的印记,只有小酒馆才没有。
宁弈千里迢迢,送这样一壶劣质酒?
凤知微盯着那酒壶,觉得似乎有点眼熟,将酒壶打开,仔细嗅了嗅那酒味。
味道冲鼻,绝不醇厚,可以想见很烈,是那种卖力气的苦哈哈在冬天最爱喝来暖身的廉价酒。
凤知微抓着酒壶的手,抖了抖。
那夜把酒孤桥上,共饮一壶小酒馆的劣酒,听大成遗事,他语气淡淡满怀心事,她心不在焉只在思考着前路。
当时以为不过随口言语,如今想来他每句都有深意,连上那桥,都也许是有意为之。
那年冬夜桥上薄雪,不知不觉,便已落了前路厚厚一程。
真难为他,居然能找到卖那酒的小酒馆。
凤知微淡淡笑了笑,抓起那壶酒,一口饮尽。
酒下咽喉,刀子一般的烈而热,一线火龙般窜入肺腑,蓬的一声五脏六腑都似瞬间烧着。
她猛呛起来,咳得满面通红,愕然看着那空壶,想不明白当初自己怎么就喝得若无其事。
这么差的酒,记得当时金尊玉贵的他喝得也眉头都不皱一分,这人……永远不想活出真实。
凤知微抹抹唇,将指尖上一点酒也抿进唇中,在那份灼痛般的烈里,将以往的滋味慢慢回想。
这一年喝过很多好酒,原来只有这一壶,才是人生真味。
第二层,一柄奇形精巧小弩。
小弩不似中原所制,两边蛇形垂红缨,其上弩箭长短不一,光泽微红。
凤知微第一眼没认出来,把玩了半天,才恍惚觉得那弩箭有些眼熟。
……书院大考前夜,酒醉的她无意闯入后院,正撞上准备对太子动手,从地道出来的宁弈。
彼时他深黑色披风被夜风卷起,倒飞眼前,淡金色花朵一闪间,深红弩箭对准她的后心。
她狼狈翻滚而逃,百忙间看见那弩箭微红如鹰隼之眼……
那一箭如果当时射入她后心,母亲和弟弟,也许就未必会死。
凤知微轻轻抚摸着那小弩,手指在流线的弩身和淡红的短箭上一遍遍流连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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