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潇鸣一时语塞,满腔怒火发作不得,只是狠狠地丢下一句话:“总之此事断不可为,横渡长江另寻办法便是!我就不信,我这数十万大军就对这区区水域没了办法!”说完,猛地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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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就在段潇鸣滞留长江边,进退维谷的时候,顾皓熵忽出奇兵,从成都亲帅十万精兵,连夜赶至齐国与周国接壤的壅城,夜袭段军大营。
虽然段潇鸣打的是‘光复前朝’的旗号,但事实上自入关以来,一直是只针对袁军而非顾军。段潇鸣虽然是如今三方里实力最雄厚的一方,但他也还没有能力去一下子同时吞掉齐周两国,所以,他的心里,是先将周国拿下。其一,袁泠傲执政乖张刚愎,朝臣早就对他十分不满,不得人心。其二,袁氏的国土肥沃而狭小,皆是江南膏腴,不像顾氏的崇山峻岭,易守难攻。再加上段潇鸣的大军,动辄消耗的钱粮皆是惊人,江浙二省乃天下赋税的府库,若能有江南富庶作为大军供给的源头,那,他自然是消去了心头一块大病!
故而,他早与齐主顾皓昶私下结盟,他南下之际,不犯齐国土地,齐国也不出兵相阻。
他二人皆有自己的打算,此盟约一蹴而就,双方都非常满意。
从段潇鸣处,他没有了后顾之忧,可以放心地东进。至于齐国,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迟早是他的囊中之物!
从顾皓昶处,他自然也有自己的如意算盘。首先,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不管段潇鸣东征的结果怎样,即使胜了,也要元气大伤,那,到时他再挥军而下,万里江山便在他掌中!段潇鸣辛辛苦苦是为他做嫁衣裳!而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段潇鸣出兵攻袁,恰恰是为他除了一大害顾皓熵!顾皓熵为先帝所钟爱,他生母又是当今太后,他的封地其广,几乎占了顾氏江山的三分之一,太后与先帝爱之,广其地,厚其封,频频以重器加之,致使顾皓熵区区一藩王,实力却要比他这国君还要大!他在自己的藩国蓄养兵将,却不受朝廷节制,实乃国中之国!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顾皓昶隐忍了他十年有余,如今,总算可以借段潇鸣这把刀,将顾皓熵一举剪除!等到临安危难,顾皓熵必定倾力相救,到时候,他这心头毒瘤,总算可以真真正正地拔去了!
果不其然,正当顾皓昶疑惑顾皓熵此番怎地耐性这般好,还迟迟不动兵的时候,便闻军报传来,宁王未经奏报朝廷,私自出兵,在壅城挫败段军!
初闻此讯,顾皓昶几乎要兴奋地拍案而起。果然是致命伤,一击即中!
齐国满朝上下,几乎全体一致赞成顾皓昶的‘静观其变’政策。这班老夫子,要他们谈子曰诗云,自然个个都是高手能手,但是若是要他们去谈打仗,一个个就如谈虎色变。何况段军骁勇,凉州一役,震慑中原,举朝上下无论是半生戎马的老将还是初出茅庐的青年将领,莫敢与之争锋,巴不得安安分分地静守,坐山观虎斗,如今宁王却一声不吭就去搔老虎的痒,要是把老虎惹毛了,反身扑过来,那可如何是好?!
所以,文臣武将,一致‘愤慨’,全都联名上折要求严惩宁王,削夺其兵力。原本宁王党的大臣,也纷纷倒戈,加入联名上疏的行列。太后见众怒难犯,虽有心袒护,却也无力回天,只得点头,任顾皓昶处置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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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潇鸣也是未曾料到顾皓熵竟会从成都出兵奇袭壅城。半夜火攻中军大营,来势又快又猛,士兵犹在梦中,便有被顾军冲入营帐乱刀砍死,乱蹄踏死。
不过段军素来反应敏捷,顾皓熵的奇袭也仅仅是引起了极小的骚乱。他们本想打个壅城大捷,却是从来也没有与段军交过手,对其所知都是来自于‘听闻’,未料到其应变之速如此快,一看情形不对,刚要回头撤军,却已经被重重围住了。
时月正中天,泠霜亦被惊醒,着着单衣就从被衾里爬起,站到高处一望,城外大军营帐果然一片火光,熊熊烈烈,跃然穿透云层,杀伐声四起,响透天际。
她不禁觉得微微心悸,手覆在胸口,紧紧地抓着一方衣襟。段潇鸣今夜去巡查了,未曾回来。
哑儿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将臂弯里挂着的一件孔雀绒披风披上她的肩头。
她系带子的手猛地被泠霜抓住,十指的指甲抓破了她的手背。
哑儿吃痛,睁着一双大眼泪汪汪地望着她。
苍紫的夜色低垂,天上一勾新月挂着,正悬在泠霜头顶,远处看去,仿佛那勾新月是挂在她的发上,作了一枚透光的精致发饰一般。
她只见泠霜微微地侧低过脸来,朝她笑着,唇齿轻启,让人如沐三月熏风。
“过了江就到临安了,离开了这么久,你可想他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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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消香断有谁怜
哑儿闻言,脸上瞬间惊变,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我倒真是很好奇,他究竟许了你什么,能让你如此为他牺牲,不知,今日你是否能为我解疑呢,徐才人?”泠霜放开了她的手,唇边漾出一抹笑意,春寒料峭,夜风撩起她鬓间的散发,拂在空中,映着远方火光,恍惚间竟透着一种妖媚。
“公主就是公主,”见也没有再装下去的必要,徐琼素脸上清浅一笑,双手松落落垂在身侧,开口道:“还请赐教,琼素哪里出了纰漏?”
泠霜散漫地转过身来,抬手轻轻将鬓旁散发微微拢向耳后,轻薄的广袖在风里飞扬成绚美的弧度,她轻轻一声笑来,声音无比慵懒,道:“他用人,素来谨慎无比,莫不是千挑万选了他中意的,也到不了我的身边。所以,你什么纰漏也没有。”
“那你是怎么看出我身份的?”徐琼素略退半步,抬眼看她。
“不是我看出来的,是你自己告诉我的……”泠霜微倾过身子,交头到她耳畔,顿字轻咬,声如温玉。
“我何曾告诉过你?”徐琼素反口驳道,怒目圆睁。
“还记得,你刚来的时候,我终日临字吗?”泠霜轻笑一阵,娓娓将前因后果道来:“你可知我为何只写‘难得糊涂’四字,而不写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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