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风又一次掀开那些衣料,连羽绒都被风吹散,我蓦然看见在衣服下隐藏着一些东西。
我的心再次剧烈跳动起来。
我慢慢朝尸体移过去,用一根落在地上的一次性木筷,轻轻挑起他身上一片被撕开的衣服。
郭德昌年纪五十有余,已经接近老年,在这么冷的天气里,穿着好几层衣服,除了外面深色的羽绒服之 外,里面还套着两件厚毛衣和一件保暖内衣。
但是这些厚厚的衣服,都无一例外地被撕开了。
我挑开所有这些被撕破的衣服,他的皮肤裸露出来。
惨白的肌肤上,赫然是一团大大的淤青,青得近乎发黑,仿佛一朵黑色的花,开放在他惨白的肌肤上。 那团青色边缘布满一些细小的痕迹,仿佛是一些浅浅的凹痕,仔细一看,却又仿佛什么也没有。
那样深的颜色,对我的视力造成了强烈的刺激,我忽然有窒息的感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逐一挑开那些被撕破的地方,在他全身,甚至连脚踝处,这样的地方,总共有上百处。
每一处破损的衣服下,都隐藏着一团这样的淤青。
郭德昌,他究竟是怎么死的?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淤血布满全身?这样看起来,仿佛是有许多重拳打在他 的全身,如此密集的重击,他被活活打死,一点也不奇怪。
只是不知道,什么样的重击会让他的衣服产生撕裂的破口?
香气冰冷地缭绕在鼻间,我忽然没来由地一阵胆寒,打了个寒战,朝四周看了一眼,忽然觉得,黑暗中 ,那些灯光照不到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看。
风吹到脸上,是透骨的冷。
远远的,传来一声仿佛狼嚎的长啸——这个城市里的狗,经常会这样长啸,可是今夜听来,却令我心头 格外战栗。
有一阵更加响亮的长鸣传来,令我心头一哆嗦,继而心中一宽——那是警车的鸣笛,他们很快就要到了 。
我再看一眼郭德昌的尸体,却发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些青色的痕迹,突然都迅速地变淡、缩小,一处处,像阳光下的花瓣一样萎缩、凋零,最终消失。他 脸上那些淤青收缩的时候,牵动他面部的肌肤,做出许多古怪的表情,甚至对我眨了眨眼。我全身寒毛倒竖 ,冷汗早已湿透了几重衣服,如果不是警察已经来了,我真的再没有一丝勇气留在这里。
这些淤青消失得如此迅速,当警察到了跟前时,已经一点痕迹都不剩。
警察向我问情况,我将自己看到的都如实说了,只除了淤青的事情——没有人会相信它们会这样快地自 动消失。
警察没有看见那些淤青,在现场作着勘测,并且放我走了。
我知道,他们永远也查不出真相,因为他们看到的,根本不是事实。
我独自走在这样的夜晚,鼻间萦绕着那种特异的芳香,冷汗一直在不断地冒出来,直到回家,直到用被 子捂住全身,经过无穷的冷战之后,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当阳光的温度将我唤醒时,我习惯性地坐了起来,有好一阵头脑眩晕,觉得仿佛有什么重要的 事情被我忘记了。过了一会,才记起昨晚的事情,郭德昌冰冷僵硬的尸体、他面上恐怖的表情、还有那些奇 怪消失的淤青,一一从眼前掠过,我仿佛又闻到了那种特异的芬芳,不由打了个寒战。
我站起来,走到窗前,从这里可以远远望见郭德昌的火锅店,早晨七点,街道上还没有多少人,火锅店 仍旧维持着昨夜的原状。
不知道警察在现场发现了什么?
我忽然想起郭德昌的老婆,一个瘦瘦小小的女人,几年前因为车祸而瘫痪,一直是郭德昌在照顾她。今 后,那个可怜的女人,该怎么办呢?
想到这里,我迅速穿好衣服——郭德昌有几次曾带我到他家里吃家乡菜,我和他老婆见过几次面,是个 柔弱而和善的女人,现在郭德昌出了事,她恐怕还不知道。郭德昌一向是个好丈夫,通常会在凌晨5点的时 候准时回家,现在他老婆一定等急了。他们两人都是外地来的,在这个城市里,唯一的熟人,恐怕也就是我 了。无论如何,我都应该到他家里去一趟。
郭德昌的家,在离我居住的小区不远的一个巷子里,那里是一片破旧的楼房,专门出租给没钱买房的打 工者。我绕过堆满各种纸箱的狭小通道,转了几个弯,最里面那栋三层楼的一楼,种着太阳花的那间,就是 郭德昌的家。
我敲了敲门——出乎意料,门很快就打开了。
开门的人,和我一个照面,我们两人都同时愣了愣,然后大笑起来。
“东方!”他一个拳头砸到我肩膀上,我也老实不客气地回给他一拳。
这个人,名叫江阔天,是我初中到大学的死党,毕业后和我同一个城市当警察,只是由于工作忙,很久 才能联系一次,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郭德昌的案子是你负责?”我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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