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仲良说:“怎么不记得,说实在话,有很多经历过的事都忘了,但在美国留学时的事却深印在脑海中,不易忘记。詹姆斯,说实在话,你当时有没有想过剪辫子啊?”
詹天佑说:“没有!我从来没有想过剪辫子。那时,我为能考上官学生而自豪,很珍惜朝廷给我们的留学机会,所以肄业局的监督和汉文教习怎么要求,我就老老实实按他们的要求做,从来没有想过违反他们制订的规矩。”
黄仲良说:“是啊,数十年来,我也象受护自己的生命一样维护这条辫子,没想到现在终于到了要与这条辫子告别的时候了。不过,我听说北京与革命党的谈判还在进行,我暂时还不想那么快就把这条辫子剪掉,毕竟在我身上数十年,我对这条辫子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
詹天佑笑着说:“仲良啊,与其说是对辫子有感情倒不如说是对朝廷有感情呢。”
黄仲良说:“不管怎么理解,我还想多留几天,如果革命政府不下令‘留辫不留头’,我就到了自己想剪的时候再剪。”
詹天佑说:“当年满清南下时,在江宁屠城十日,在广州也杀了不少人,当时就提出过‘留发不留头’,汉人的头发被剃去一半,留了这一条辫子,现在革命党又下令把辫子剪了,下一道命令‘留辫不留头’也是有可能的。听说革命党人是最讨厌这条辫子的,称之为‘猪尾巴’,唉呀,这人啊,长这头发干什么,为这头发惹出这么多是非来。”
黄仲良说:“詹姆斯,怎么办,你剪不剪辫子?”
詹天佑说:“看来这辫子迟早有一天是要剪的,但这些天你都看到了,黄沙车站已快到收尾的时候了,往连江方向的路轨也在抓紧铺设,不管阿贾克司与伍廷芳先生在上海的谈判结果如何,我对议和是充满期待的,我们铁路人不能象革命党人那样为了国家去闹革命,也不能象朝中的大人老爷们那样有资本与革命党人谈判,怎么办,只有更加用心修铁路,迎接新的时局的到来。这辫子嘛,等有空的时间再剪吧。”
几天后,终于传来南北议和谈成,1912年2月12日,清帝溥仪下诏退位。次日,孙中山辞去*临时大总统职务。15日,临时参议院选举袁世凯为临时大总统。这时,黄沙车站已经竣工,詹天佑想,这应该是对新的和平政局最好的献礼了,因而与黄仲良商议,准备按照以往铁路建设的贯例,搞一个车站落成典礼。
詹天佑让王秘书请来理发的师傅,把辫子剪掉了,他让黄仲良也把辫子剪掉。
剪完辫子,黄仲良笑着捧起被剪落的辫子说:“乌乎哀哉!我的辫子!”
詹天佑对着理发师送过来的镜子,看了看自己的三分头短发,看到黄仲良那滑稽的样子,说:“仲良,我们在广州已是很迟剪辫子了,再不剪的话,恐怕不是革命党要来抓我们了,就是走在大街上也要被人吐口水呢。这条辫子终于在我们头上剪掉了,一切都应有一个新的开始。仲良,我们重新出发吧。”
黄仲良说:“好,就以这黄沙车站的庆典为新起点,我们重新为国家的铁路建设而开始新的工作,为*修铁路!”
这一天,回到家里,谭菊珍看到剪了辫子的詹天佑比以往精神了许多,温情地对他说:“你终于剪辫子了!”
詹天佑说:“是啊,其实在美国留学时,我的有些同学就剪掉了辫子,那是近四十年前的事了,当时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剪辫子,现在时过境迁,这条伴随了我半个多世纪的辫子终于剪掉了。”
文祖、文耀、文裕几兄弟的小辫子早就剪掉了,他们看到没有辫子的父亲,都嘻嘻地笑了。
文祖说:“老窦,您是我们家最晚剪辫子的人啊。”
詹天佑说:“是啊,因为老窦的辫子在脑袋上长得时间长,所以,要剪掉它也不是那么容易嘛。”
2月底,正是广州的早春时节,暖暖的春阳照在黄沙车站,这栋西方风格的两层洋楼式的车站立于离沙面英法租界一水之隔的黄沙,这里离詹天佑位于西关十二甫的家步行也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车站前一个高大的木牌楼,用彩绸写着“广州粤汉铁路黄沙车站落成典礼”的字样。
这一天,在广州的各界士绅都受到邀请,一时间,坐着轿子前来的、坐着马车前来的、骑马前来的宾客络驿不绝,很快把车站前的广场挤得满满的,西关等处的市民也闻讯前来观礼,黄沙车站这一天成了广州城里最热闹的地方。当詹天佑宣布黄沙车站落成典礼开始的时候,先是编炮声响彻会场,浓烈的编炮烟香充满了全场,接着一阵锣鼓响起,舞狮队在广场中间舞起狮子来,各界代表先后上台发言,大家都对詹天佑当年主持修建京张铁路和回乡主持粤汉铁路建设给予高度肯定,对他近几个月来面对政局的动荡而能维持粤汉铁路的平稳运行极力推崇。
谭菊珍带着次女顺香、三女顺带、三子文耀、四子文祖、五子文裕也夹在人群中,观看了典礼,谭菊珍和孩子们看到詹天佑那么忙碌地迎接着各方嘉宾,没有上前打扰,只是在人群中默默地与许多前来观礼的西关百姓一样,为铁路修到自己的家门口而高兴,而对谭菊珍和孩子们来说,与别人不一样的就是,心中知道这条铁路的总理兼总工程师是自己的丈夫或父亲。
数月来,广州人一直处于对时局的忧虑中,今天终于在黄沙目睹了这个粤省父老盼望了多年的火车站的落成典礼,庆典的热闹、温馨,无疑给广州人带来了许多欢乐和宽慰。
晚上,詹天佑回到家里,五岁的文裕说:“老窦,你今天真的好威水呀。”
詹天佑说:“是吗?告诉我,你怎么会认为老窦威水呢?”
文裕说:“你是那里的老大,我听到那么多人都说你好犀利(厉害)!”
詹天佑说:“是啊,老窦盼这一天也盼了数十年,终于完成了这个心愿,以后文裕长大了,不管是从家乡到外地,还是从外地回家乡都会方便得多啊。
十一岁的文祖说:“老窦是这条铁路的老大,当然有权把车站修到黄沙啦,这样,将来我们家里人坐火车就方便嘛。”
詹天佑说:“文祖啊,你这样说就不对啦。如果全国这么多铁路工程师都用手中的权利把铁路修到自家门口,那就乱套了,铁路车站和铁路线的设计都要经过工程师严格而科学的测量与设计。当初测量与设计这条线路的是邝景阳叔叔,他定这条线时,老窦还在北京修京张铁路呢。当然那时我名义上还是这条铁的总工程师,所以,邝叔叔设计时征询了我的意见。”
十三岁的顺带说:“反正我觉得黄沙车站离我们十二甫近,将来坐车方便。”
十二岁的文耀说:“不过我认为北京平则门那里的家坐火车更方便。”
十五岁的顺香说:“其实,老窦把铁路修到哪里,我们的家安到哪里。从丰台、锦州、昌黎、营口、北京平则门,现在又回到了祖居地,将来不知道还要往何处安家呢?”
顺香的话似乎触动了詹天佑,看着这个十五岁的大姑娘,想到家人多年来与自己生活在铁路上,詹天佑感到确实让他们经历了太多的飘泊,是啊,儿女都快长大了,自己修路到处流动,但确实应该有一个固定的家呀,此时,他想,是否可以在广州西关再买一处地建房安家呢?他觉得应该把这件事提上日程。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