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西带了另一队,跟我不在一个中转站,”池青流赶紧说,“李正卿也带人在扬屋里潜伏着,你们见着她没有?”
“李正卿?”闻折柳诧异,“她在……”
气氛骤然冷凝,六个人同时止住话题,抬起头,谢源源轻声说:“有杀气。”
话音刚落,房中的灯火便齐齐熄灭了!
贺钦起身,打褂的下摆盘旋飞扬,他走到窗边,金瞳探视夜色,熄灭的不止他们一个房间,无论级别,无论身份,扬屋上下无一丝光亮,游女惊怒的呼声四起,唯有阿波岐原的顶端依然金芒烈烈,像一轮黑夜中升起的太阳。
“出事了,”他沉声说,同时听见巨大的隆隆声逐渐响彻,宛如巨兽的咆哮,“看样子是全城戒严。”
“什什什什么?!”华赢惊地从地上滚起来,“不会是我们偷挖死人……死鬼钱的事被发现了,来抓我们的吧?!”
“不可能,”闻折柳断然否定,他掏出一颗夜明珠,用它暂时照亮了方寸之地,也急急走到窗边,“我能感觉到,这次来的鬼……很强大。”
“和扬屋里的鬼影武者不是一个级别,”杜子君微阖双眼,侧耳感受着大地的震动,脸色凝重,“若说那些是看门的鬣狗,那今天出动的……就是下山的恶虎!”
池青流和华赢也严肃起来,扬屋在吉原的地位,等同于一个城市或者国家的经济行政中心,假如护卫扬屋的鬼影武者只能被叫作鬣狗,那今晚倾巢而出的恶虎,又会是什么怪物?
门被拍响了,鬼影武者犹如墙壁缝隙中渗出的影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的房间之外。闻折柳握住变声器,冷静道:“出了什么事?”
“春海小姐。”鬼影武者的语气恭敬而冷硬,“还请客人出来,特殊时期,不夜城正在戒严。”
贺钦眸光阴鸷,冷冷道:“他在问你原因,答非所问,你聋了?”
泰山般的锋芒和威仪,门外的鬼影武者纷纷后退,哪怕隔着一扇门,这也不过是扇薄薄的纸门,根本无从抵御扑面而来的压力。在这种压力下,他们只感觉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无所遁形,仿佛他们只是伏在阶下的卑贱恶鬼,而看着他们的人,却是从阶上俯瞰的君王。
为首统领急忙道:“请明日夏小姐息怒!城中心丢了很重要的宝物,戒严是必须的准备,请您不要为难末将……等到戒严过去,扬屋一定会弥补客人和您的损失!”
“城中心?”杜子君有些疑惑,“城中心不就是扬……”
他转过头去,眼神凝固在远处的天空。
——阿波岐原灿烂夺目,矗立于扬屋的中心。
池青流和华赢嘟嘟哝哝地站起来,就像两个被打断了艳遇的倒霉男人,打开门,从房间里唉声叹气,幽怨无比地出去了。等到他们走远,鬼影武者再次垂首道:“请您允许末将领兵……搜查一下屋内。”
闻折柳真是有点猜不透了,阿波岐原到底丢了什么东西,值得如此大张旗鼓,还要到游女的屋子里翻箱倒柜了?莫非是太夫的内裤吗?
“请便,”他双手侧擎着夜明珠,顺带用袖子遮住自己的喉结,“但是希望您不要翻乱我们的箱笼和衣物。”
鬼影武者低下头,口吻竟有几分惶恐:“不敢。”
贺钦双目犹如金色的熔岩,比夜明珠的光芒还要刺眼,他一言不发,始终冷冷盯着这些鬼影武者的一举一动,强大的,如有芒刺在背的压力下,鬼影武者匆匆翻找了几下,就赶紧退出去了。
“到底咋回事啊……”听见他们也走远了,谢源源纳罕道,“是不是谁把阿波岐原的什么东西偷走了,才搞得这么声势浩大……”
“不是花魁的艳照被偷了吧。”杜子君讥讽道。
闻折柳翻出一个架子,把夜明珠摆在上头,径自走到衣柜边收拾,他们现在是扬屋的红人之一,衣柜打得又深又大,里面的衣物也花样种类繁多。扬屋的灯笼会随着节气的变化更换颜色,他们的和服也跟着有搭配的讲究,什么季节,什么天气穿什么衣服,搭配什么样的配饰,都有专人负责打理,方才鬼影武者来这一趟,衣柜里的衣服也被翻得乱了顺序。
他打开一支小手电筒咬在嘴里,将这些沉重绚烂的和服一件件挂好,摸到深处的时候,闻折柳忽然愣住了。
……他在黑沉的衣柜里,摸到了一个细微的呼吸声。
闻折柳缓缓直起身体,将手电筒拿下来,另一只手已经探到了腰间的匕首,修罗的骨刃以黄泉的河水淬炼锻打,但凡是鬼,只要稍微挨着就能周身腐烂,神魂俱碎。
这支匕首是扬屋天神之一的骨女送给他的,“你这样的孩子,没有好武器防身是不行的呀。”容貌哀艳的骨女捧着他的脸说,眼眸中凝着那么忧伤的泪水。她一开始带着怨毒的杀意而来,因为经常光顾她的客人忽然就变了心,选择投身在最新崛起的三季鬼女裙下,她是高傲的天神,怎能允许几个小小的座敷持抢走她的所有物?于是骨女裹挟滚滚的黑气降临到下层扬屋的房间里,打算杀掉这三个胆敢僭越的鬼女,再剥掉她们的皮。然而房内只有一个人,年轻的少女惊讶地望着她,眸光澄澈温和。
“你是谁?”她好奇地笑了起来。
一刹那的劫难当头,令骨女置身于明媚的春光之中,仿佛她面前的不是容色狰狞的女鬼,只是一朵她不认识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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