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闻折柳给杜源二人发第一条警告简讯的时候,杜子君就在情急之下编出“除了自己以外,其他人都在竹林”的掩护,并且传给三分钟之后就能回来的谢源源和更远处的俩人,而这阵子,闻折柳则刚好发现关键信息,一时间难以脱身。
另一边,看见杜子君发来的通气讯息,按照贺钦走一步,想三步的头脑,他当即意识到,哪怕杜子君能够权且拖延片刻,然而,五岛千里身边的众多侍女也随时能到竹林中勘查。于是,他转而给谢源源发了第二条讯息,让他离开竹林,马上动身去下方稍远一些的溪桥处抓两条鱼备用。这样,等到他和闻折柳将外观制造出湿水的效果,及时赶到之后,他们手中脱水已久的鱼已经为他们创造了一个完美的,足以蒙骗五岛千里的不在场假象。
倘若换了其他不能准确判断活鱼状态的普通人,或许还会对他们的说辞有所怀疑,但他们面对的不是其他人,恰恰是身为海人鱼的五岛千里。
她只消看过一眼,就能清楚得知鱼的出水时间,纵然心中仍有疑虑,可也挑不出更多过错,只得相信他们的辩白,抬手放过这一次。
从他们潜入宫殿,杜子君尽力拖延,谢源源下水抓鱼,再到三人匆忙赶回,与盛怒中的boss对峙……几环相叠,同时进行,过去的时间不过十来分钟,他们却真真正正地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并且得到了足以扭转局面,探知真相的重要情报。
闻折柳从地上艰难地爬到桌子边上,贺钦看得啼笑皆非,顺手塞了一个坐垫到他屁股底下,帮他稳住了身形。
“都别休息了,”他勉强招呼道,“快来,开会了开会了!”
杜子君恨恨地磨着牙:“到底发现什么重大消息了?要是那种杂鱼的小道消息,我他妈……”
他想放两句狠话,但碍于贺钦笑眯眯地坐在闻折柳后头,就像座坚不可摧的靠山一样,只得憋气道:“……我他妈就要罢工了!”
闻折柳赶紧宽慰:“放心吧,我保证是重要消息,甚至可以说是最关键的部分也不为过了!”
听了这句话,杜子君和谢源源都是半信半疑的:“哦?”
闻折柳左右看看,他抓起茶杯,伸出手指,蘸着冰凉茶水,在深色的案几上画了一张表格样的图形。
“这就是五岛千里用于计时的表格,”他说着,在上头写了一个日期,“开头的第一个日期,是延享四年四月八日,同时,也是若紫……”
“……是若紫日记本上的第一天。”谢源源情不自禁地接话道。
闻折柳点点头:“对。上面还有一首诗,写着露在青萩上,分明不长久,偶然风乍起,消散证无常……”
“……源氏物语,紫姬临终前所作。”贺钦淡淡接口。
闻折柳接着点头:“不错,所以我认为,正是这首诗,昭示了珑姬想要将第一个久松另娶的新妇,也就是若紫夫人除之而后快的决心。”
同伴的接话没有令闻折柳感到被打断的不连贯,反而有种大家都参与其中的热闹快活,他开开心心地在桌子上写下了第二个、第三个日期,并且在后面打上了横杠。
杜子君皱紧眉头:“这是……计划表?”
“是的,每隔七日,她就会在表上划掉一个日期。一开始,我也在奇怪,她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但接下来,我翻了她夹住计划表的古籍。”
他停顿片刻,在脑海中整理了一下词句,开口背道:“海人鱼,鱼身而人首,状若妇人,其音曼丽,见则天下大水。其臭无味,食之既狂,鲜有幸免者,食之寿千岁……血肉入药,七曜一服,可使人神智渐聩,类棚头傀儡。”
他的记忆力非常好,瞬时记忆差不多可以做到过目不忘的程度。听到这段话,杜子君和谢源源仅是犹疑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登时异口同声地震惊道:“她是人鱼?!”
虽然自己在知晓这件事的时候也大为震悚,可看见同伴此刻惊愕到失语的表情,闻折柳心里还是难免滋生出抑制不住的,孩子气十足的得意。
“嘿嘿,被吓到了吗?”
“你嘿嘿个屁啊……”杜子君慌得连嘴都合不上了,“等一下,这么说的话,就是她用血肉作药,第一次中招的是若紫。她控制若紫就像控制傀儡,而送给御召茶的酒,送给栗梅的黄金,表面上是若紫送的,但实际上全是她的手笔?”
贺钦说:“只怕不仅如此。一连七天服用人鱼的血肉,不但生前要被操纵心智,就连死后也依旧被她掌控在手心。看守日记的那三个厉鬼,不就是最好的说明?”
“好可怕一女的!”谢源源惨叫,“难怪江户那边不肯让她回去,什么封印冤魂啊,我看后宅的符纸根本就是用来镇压她的吧!”
闻折柳唇边的笑容减淡了几分,他感慨道:“即便是用来惩治负心汉,这个做法未免也太过激了。”
杜子君的心情平复了些许,他划开火柴,点燃一支烟,摇头道:“不,要是这样,我反而有些理解她了……她本身就是非人的物种,天生偏执疯狂才是正常的,只是久松未免太过愚蠢,他以为这是讲童话吗,怎么敢招惹这种女人?”
“姐,你受害者有罪论了。”谢源源在旁边冷静指出。
“……滚。”
贺钦看着桌上未干的水痕,紧接着闻折柳的笔划,又在上面划了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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