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老太太挺直的背脊渐渐有了弯下的趋势,她似乎快要撑不下去了。本来就不同意儿子去一线的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她把牙咬得极紧,下颌绷成一条锐利的线。
沈璟握着丈夫的手,表情亦是沉肃,她想起十几年前自己去潼安接初念和姐姐姐夫骨灰的那一天,也是这样凝固的气氛,沉寂得像是末日到来。
失去永远是一件太过悲痛和无可奈何的事。
而此时所有人能做的,只是等待和祈祷。
手术全程二十一个小时。
医生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满身的疲惫,摘了口罩,所有人屏气息声。等待宣判。
“病人抢救回来了,但还是很危险,暂时还不稳定,需要观察。”
初老太太腿软了一下,被旁边的人扶住了身子。
冰冷凝固的气氛被砸碎了,所有人从窒息中获得了片刻的喘息。
还好,还好……
不是最糟糕的情况。
初念把脸往林嘉和的怀里埋了下,拭干了眼泪。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又松开了的那种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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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小时后,初寒终于脱离了危险期。
第四天,意识恢复。
第九天的时候,他已经可以下床了。
医生说他身体素质好,恢复得算是很快了。
他醒过来后还跟初老太太贫嘴,说这次怎么着也混个二等功,还一脸愁苦地怕自己升得太快。初念看得出来,他只是想让老太太放松一些。
网上有关于他的报道,甚至因为姓氏罕见,连姓氏都模糊了,没有脸,没有名字,只有事件。
很多人评价,什么无名英雄啊伟大啊之类的字眼。
可所谓英雄,不过是普通人罢了,不是钢铁之躯,受了伤也躺在病床上,依旧脆弱和痛苦。
麻药过后,动一动就嗷嗷叫,初寒是个大帅哥,帅哥总是有包袱的,觉得插着尿管实在是有辱帅哥形象,早早请求拔了,上厕所自己摸着去卫生间,下了床到卫生间不到十米的距离,一来一回都得一二十分钟。
折腾得满头汗,伤口不时裂开两处,年轻的护士过来换药,经验不丰富的,都不忍心多看。
来看他的人很多,市局省厅里的领导和同事走马观花一样往病房里跑,鲜花和水果流水一样往里送,摆不下了,就放在走廊。
副局长跟家属解释他这次立了多大的功,说如果不是他,牺牲是难以估量的。
他是个优秀的人民警察。
初老太太却意外没有骂儿子,没有挤兑领导,她说:“我的儿子我了解,我虽然不希望他从事这份工作,可也为他骄傲。”
哆啦,也就是郑多艺转去了康复大楼。
她的腿和手都废了,医生说以最乐观的估计,腿能恢复到正常水平,但以后可能就无法负荷高强度的运动了,手几乎是不可能恢复正常功能了,也就是勉强能拿得动筷子不至于抖动太厉害的程度。
初念和林嘉和去看了她一次,她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只有一个同事被派去守着她。
她无所谓地说:“爸妈过世早,独生女,无牵无挂,所以那会儿,我被选中了。”当时她还是学生,领导问她愿不愿意,她想也没想,就说愿意。
她的父亲很年轻的时候病故了,母亲一个人把她带大了,因为生活艰难,母女两个人住在偏僻的街巷,那里住着一个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他从小被外表柔弱善良但内心狠毒的后妈虐待,以至于人格扭曲分裂,他在十几年间,断断续续杀了七位温柔慈爱富有母性的女性,郑多艺和母亲住进那条街的时候,凶手刚完成第七次杀人分尸。他是一个高度冷静且条理清晰的凶手,他前后花费了一年多的时候筹谋,最后在一个初春的晚上对她的母亲下了手。
那天郑多艺等待母亲到凌晨,第二天甚至在楼下见到了那位凶手,看起来憨厚木讷的男人,还笑着冲她打了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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