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恢宏大气的乐声中,众人齐齐以三拜九叩的礼节下拜,唯燕国使臣曰:“国有二君,焉如何拜。”
萧恪丹高壮挺拔,狐裘貂帽使者打扮,不掩其皇族贵气,当场诘问。
场面有些冷,群臣面面相觑。心里暗骂鞑子不知礼数。
沈懿之心道:不怕不来,就怕不来,不是没人想到琛儿登基是为了让赵煦完璧归赵的计划,只是没人相信有人登上了皇位还肯下来。多少人为了龙椅弑兄杀父,此乃最正常的人性不过。沈懿之以前和大多数人一样,想着做了皇帝就能为所欲为,现在让她体验了一把权利在握,才发现有多大的权力就得当多大责任,琛儿生在皇家已经失去普通孩子的童年乐趣,现在就开始做皇帝,也不会快乐。
“此乃嘉和元年,使者不会不知情吧!”换句话说,现在的皇上是赵琛,其他人自不消多说。
萧恪丹再无二话,当即行礼。余后使臣献上贺表,贡品,至于通商互市事宜待过后具体相商。
当晚在集英殿里设宴,夜风猎猎,篝火熊熊,群臣百官使臣分列两排下坐,皆以红面青俐黑漆黑漆矮偏钉。数百宫人着绯看翠传梭其中,端来环饼、油饼、枣塔为看盘,各色瓜果次列,美酒佳酿递增,为了照顾大燕和西夏的口味,特猪羊鸡鹅兔连骨熟肉为看盘,生葱韭蒜醋各一堞。空气中飘着酒香肉香果香,前面又有飘渺的乐声传来,底下山楼彩棚中,宫人皆着紫绯绿三色宽衫,层层排列奏乐,琵琶箜篌齐响。
沈懿之抱着着改良版龙袍的琛儿出场应面就离去了,夜深风高,恐小儿受了惊吓,再者她一个妇人和小儿高坐于台上,底下酒酣失态,还不知作出什么。不如自行离去,让沈大人好好招待。
山楼前台处,十几个大燕人聚在一起,萧恪丹手执青玉酒杯,良久不出声,彼时,华灯初绽,树头楼角灯笼流光溢彩。好一副繁华盛世,他在心里暗叹,此番前来是应了燕国新帝派遣,新帝登基,废太子母族尤盛,不得不防。年前和大周一战,因天灾,不得不战,结果却未得好处。捉了大周皇帝和将军,本想就此要挟,无奈大周又立了新帝,一手好棋成了废棋。老皇帝杀不杀都起不了作用,至于沈将军,更不好办。
一旁酣畅大饮的副使大人眼尖瞧着萧恪丹若有所思,收回了频频看向场中舞姬的目光,大笑道:“格老子的,这杯子鸟啄的,来人,换大碗来。”
立时有宫女换成了青花大碗。萧恪丹灌了两碗,晶莹的酒水顺着坚毅的下颌流倾,引来场中舞姬火热的秋波。他赫然起身,举步迎去沈相。一字一句说道:“酒是好酒,就是不够霸气,脂粉味将血腥气都盖住了。”这话故意用燕语说的。
沈相并不恼怒,侧头盯着眼前的年轻人,不知怎地萧恪丹心一颤,像是被人当做猎物瞄准。“自古美人乡是英雄冢,燕国的男人早已沉醉其中,萧将军,这个世道,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滋味恐怕不好受。”
意思是说,燕国的男人不是血性,只不过没条件享受,要是来大周的美人堆里醉一回,恐怕早已身首异处了。沈相是用标准的燕语说的,在场的燕人都听的明明白白,萧恪丹不用看,耳朵尽是酒醉之语。又有人把这话翻译成了过来,人群中顿时响起嘻笑声。
在一片嘻笑声中,萧恪丹也跟着笑了,甚至比大周人笑的更开,直把眼泪都笑出来了,好似看到了天大的笑话。这么一来,本来笑话他的人却都笑不出来了。
“沈相在京城招待我们,大燕只会好好招待太上皇和沈将军。”他略显生硬的汉语飘然而来,如金玉作响。
这哪里是好好招待,分明是讽刺大周歌舞升平,却将太上皇和沈将军抛之脑后。
在场的文武百官脸上显出一丝尴尬,当下场面寂静。
两人相距不过几步,沈相走到萧恪丹面前,慢慢打量这个年轻人,伸出手在他肩膀上轻轻一拍,仿若长辈看着不成器的晚辈,长叹道:“萧国主在地下也该含笑九泉了,有将军这般虎将。国家之上,哪里容儿女情长。”这句话甚是诛心,沈相忠于的是大周,并不是哪位帝皇。断了自己的后路,才能让对方彻底放下戒心。
“大周有沈相,焉能不兴!好的很,好的很,通商之事,沈相定能拿的主意!”萧恪丹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眼底却有不可置疑的认真。
沈懿之抱着琛儿猛亲,方才哄他睡觉的时候,小家伙嘟嘟嚷嚷喊出了“凉”。此前就是拿着他最爱的布老虎也不能开口,今日却一鸣惊人。这孩子平日乖巧的不像话,便是睡梦中哼哼也是轻的不行,这会却知道母亲难过一般。
“乖宝宝,真是娘的乖宝宝。”沈懿之紧紧把他搂着怀里,轻轻哄着,泪流满面。两个孩子都贴在心头,她侧卧在雕花紫檀大床上,咬着被角,把满腔热意压回去。
小乙报告沈相同燕国使者的话尤在耳际,沈懿之又惊喜交加,喜的是燕国来使回去,赵煦和沈安之归途有期,惊的是沈相为了他们,将自己半生仕途和声名全陪上了,甚至有性命之忧。想必明日朝堂之上,大周之下,人人只知沈相不知皇上。赵煦被俘,琛儿登基,朝堂之上并不是没有反对之声,这群人里头很多都是忠臣,他们认为赵煦还在,琛儿并不具备登基的资格,此时乃是大逆不道,乃是奸臣妖妃所为。只待赵煦归来,所有的矛盾和错误都将对准他们,沈懿之有琛儿傍身,压力并没有那么大,而沈朝宗,佞相窃国,罔顾君臣之义和父子之情,唯恐不死不休。
果然不出沈懿之所料,燕国使臣离开京城没多久,便传来太上皇和沈将军由薛将军护送踏上归途的消息。与此同时,权势滔天的沈相一夕之间头白了一半,有人道是终于盼来了儿子女婿归京,更多的人道沈相忧心手中权柄又将收回。
皇宫内一夜之间如春来临,人人都活了过来,个个花枝招展,值得可喜可贺的是太皇太后眼睛模模糊糊看的清人影了。沈懿之闻得的消息,赶紧合手喊了声阿弥陀佛,感情老人家的病是能刺激坏的,也能刺激好的。
日子一天天过,寒气渐渐逼近,沈懿之数着窗棂上的冰凌花,数着殿外遥遥冷香的梅瓣,日日熬油,夜夜摧肝,心头升一座微火,时时刻刻焚烧着枯焦的理智,把它焚成粉成沫,游走在身体的血脉中,一遍遍细胞里叫嚣。
冬虫眼见主子日日消瘦,面上青白,心疼的不行,更加坚定这辈子要伺候主子的心愿。夏虫气喘吁吁地跑到沈懿之面前,连礼也来不及行,大声嚷道:“娘娘,娘娘,太上皇的御驾到石城了,明日就可到京城。”
沈懿之一霎那心神荡漾,犹如九霄之上飞翔,从椅子上跌倒,冲到夏虫面前喊道:“真的么,太好了!石城不算远啊,怎么没有今日到呢。”
“啊!”夏虫傻眼了,这会都是半夜三更了,太上皇总不能半夜赶路吧。她摇摇头,坚决不和主子一般计较,自从知道太上皇和沈将军要回京之后,娘娘行径便有些古怪,常常发傻,痴痴哭笑,说些大家都听不懂的句子,要不是对皇上和帝姬还是上心,她都要怀疑是不是换了个人。其实夏虫哪里知道,沈懿之往日就爱发傻,后来赵煦出事,这傻病才好了,整日抱着俩孩子,狠心逼着自己不去想,晚上为孩子换尿布拿吃的,少不得夜夜忙碌,身体倦了,自然没时间去伤怀。她就是靠着这个傻办法,才挨得住日日相思,夜夜想死的心绪。如今归期越近,反而心头大乱。
“算了,不问你了,本位去歇着。”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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