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隽的那些小心思自然瞒不过骆秋迟,虽然遭到了他的否认,但闻人隽心底还是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事实上,她虽然平日看上去书卷气浓重,不通世事,但其实只是在某些方面尚未开窍,愚钝不堪,而在另一些方面,却完全称得上心思剔透,灵气四溢,这点就连骆秋迟都在心中暗自惊叹。
闻人隽又抱了一小会儿,吸了吸鼻子,在骆秋迟要扯开她之前,瓮声瓮气道:“大王,虽然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了,但你还是放了我吧,我那位付师兄很厉害的,他说一定会想法子来救我,我信他,我担心他会让你吃些苦头,心里总不踏实来着……”
“梦还没醒呢?”骆秋迟发出一声轻笑,俊眸微眯了道:“有些时候你真是蠢不堪言,不识人心,你那位付师兄若真会来救你,就不会一开始舍下你了,相府的大公子,你以为他的选择只代表他一个人吗?他表明的已经是整个相府的立场,是相府舍了你,没有相府的支持,仅靠他一己之力,怎么把你救出去?”
“可是,他真的很聪明很聪明的,我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从没有见过什么事情能把他难住,他说的每句话也都能兑现,大王你可不要小看人。”
“呵,那就打个赌吧。”骆秋迟拉开闻人隽,伸手一掐她脸颊,扬起唇角道:“离了相府,他什么都不是,除非他真有通天的本事与魄力,能够排除万难,将你救出去,可如果是这样,你一定对他至关重要,但他还是在一开始选择舍弃你,可见他这人理智过头,现实而凉薄,对自己都能狠得下心来。”
“这样的人,的确会是个可怕的对手,但世间少有,除却狠心外,还得智计无双,简直万中无一,我不相信他恰好就是。”
“所以,我赌他不会来。”
晨光微现,风掠四野,树影斑驳,带着一丝清冽凉意。
付远之站在树下,面目沉静,眸光无波无澜,注视着远方,只是背在身后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一支白玉长笛。
当枝头一滴露水轻轻坠落,浸入他衣襟后,远处马蹄声响,他抬眸一望,握住玉笛的手一紧。
他知道,他等的人来了。
“你是何人?何故拦在此处?”
骏马嘶鸣,堪堪停下,马上传来一记冷清的声音,循声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身白袍银铠,英姿勃发,少年面如冠玉,眉目俊秀至极,眼神却也同声音一般,冷冷清清的,周身带了几分凛冽寒意。
这便是传说中的“玉面战神”,杭如雪了。
他身后是两队同样停下来的亲兵,个个皱眉望着拦在路中的那道身影,有急性子的已经一声吼道:“哪来的小白脸,滚滚滚,我们将军急着入宫呢!”
付远之仰头眸光沉静,不以为忤,只是淡淡一笑,对着杭如雪递上手中的玉笛。
“杭将军可识得此物?”
杭如雪原本的冷清,在见到这支玉笛后,化作了三分诧然:“这是……你究竟是何人?”
付远之一动不动,缓缓道:“这支玉笛的主人,是我的外公,我母亲姓郑。”
听到“郑”姓时,马上的杭如雪目光一动,上下审视了一番付远之,眼神几个变幻后,低低开口:“果然,眉目相仿,带了几分先师的气质,你是……相府的付大公子?”
他还不待付远之回答时,便已先握紧缰绳,一扬眉:“是相府让你来找我的?”
“不,我只代表我自己。”
“你自己?”
杭如雪微微皱眉,他知他等在这,还拿出这玉笛信物来,必有要事,他还以为是相府的意思,希望由付远之出面,对他进行拉拢亲近,就像朝中其他党派一样,可这回,答案倒令他有些意外了。
杭如雪年纪虽小,兴许比付远之都要小上一两岁,但却是个征战沙场无数的武将,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当下开门见山道:“既非相府授意,那么说吧,你想用先师的这支玉笛换什么?”
付远之一怔,不料杭如雪如此直白,他笑了笑:“杭将军果然心思剔透,洞若观火,我别无所求,只想换一个谈话的机会。”
“若还是你父亲那些陈词滥调,大可不必了,每回入京面圣,都要被几帮人拖住,耳朵都要听得起茧子了。”
付远之神色不变,只是言简意赅地吐出一句:“跟相府绝无一分一毫的关系,我外公一生刚正,素恨结党营私,我是不会脏了他留下的这支玉笛的。”
马上的杭如雪眉心一动,总算收起了轻蔑之态,定定望着付远之,沉声道:“多久?我要进宫面圣,耽误不得。”
“一盏茶便可。”
“行。”白袍翻身一跃,干净利落地下了马,径直取过付远之手中那只玉笛,走入林间,头也不回地道:“就一盏茶,希望你所言非虚,不要污了先师清誉,辱了郑氏门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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