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和约,则通商互市、人口合往来之事,双方治下的百姓都可去彼方做工,在彼方要遵守彼方的规矩,如有触犯,非之罪彼此逮送移交,若十大罪则由双方官府合议处。若要离去,也不得擅自阻拦。
“这挖了个坑。”金逢春立刻意识到这一点,又自己纠正自己,“或说一次试探——和六条互相呼应啊!敏朝的官府,很快便可以知道,那些来此的流民,还愿不愿意回去了。”
六条关于农事的,买活军将为敏朝提供三年高产粮种,并派出老道的田吏指导种植,田吏的安全也受到敏朝『政府』的保证。之后的条约多具民,如敏朝不得禁绝买活军的书籍,买活军也不禁绝敏朝的书籍,除非特殊情况,又有彼此商队贸易时要如数缴纳关税,逮到了商队也不能以『奸』细之名处置,只能罚税等等。
金逢春对这些一掠而过,这里解没有任何问题,重点还五、六条,这也和金逢春的工作相关『性』最强的一条,“要赶明年春耕,现在就该组织人手出发了,这件事必须立刻『摸』底,有多少人要回去——希望不要太多,他们这里走了,我们还要找更多人来培训春耕,简直烦人!”
“急什,能赶后年春耕就不错了,我听他们说,大规模种植的时间表从后年开始排的,主要敏朝那边的效率太慢了,今年最多从之江道开始搞起。”
于小月虽尽力宽慰金逢春,但收效不佳,金逢春和有吏目一样,虽也为这份和约的颁布而欢欣鼓舞,但同时也恐惧着即将到来的繁重工作,“不必想了,肯定得加班……胃疼,我们吃饭去吧,吃完午饭我要组织人学习报纸,打个底稿开个。”
“又……好好。”于小月拿起帽子,戴好了对镜调整一下角度,“唉,逃不开的。”
“你们这个帽子如果角度不正不罚款啊?怎我遇到每个水兵都喜欢调帽子。”
“被说的,内务可严格了。”
两人手里都还拿着报纸,边走边说,出了办公室往食堂走去,也说着今年在哪过年——回老家过年显不可能的了,当吏目的基本每年放假都要轮值,尤其有希望往走走的,都得积极加分呢。也就平时有事能请假回家,这也得在时限内赶回来,不可能和敏朝一样,随便一个事假就请个几年的。
“不知道今年能不能到仙画了。”
“应该能吧,六姐好像训练了一支放映队,通了水泥路的县城都能去。”
“那今年有好多县城都该着急了,水泥路要修到他们那还早着呢。就我们这城里的路还有土路。”金逢春说,“前几天晨跑,跑到大坪山脚下就顺便爬了爬,爬到顶的时候往下,感觉可特别了,那几条水泥路在阡陌中好显眼,青灰『色』的,很不自。不知道该怎说……就像幻境一样,你明白吗。”
“你以前就和我说过,记得吗,我们在临城县的时候,爬到越王台往下,你也说,凡水泥的东西,都像《斗破乾坤》里说的一样,挤进来的‘小千世界碎片’。”
这就朋友的好处了,彼此总有很多共同的往事和感悟,金逢春微微笑了,于小月也笑了笑,跺了跺脚下牢固的水泥路面,“四年了,好快。”
“还这格格不入。”金逢春说,“就像一场梦……梦都梦不了这美。”
“刚开始他们来的时候,就觉得,太奇怪了,这格格不入的东西,怎可能持续下去呢?”
但买活军不但持续下来了,而且还越来越好,越来越强大,它遵循着某种特定的节律往外扩张,就像一个物——一个世界——从次元的夹缝中慢慢地挤进这片时空,它的投影越来越庞大,越来越完全,笼罩在投影之中的人口也就越来越多,这些百姓,他们虔信着某个遥远的神名,盲从着那些繁杂的规矩,活似乎变得和从前完全不同,但却又似乎也还一样。
这一切如此的,如此的——不可置信、格格不入、荒唐、魔幻——的,或许这个很好的形容词,魔幻,这一切诚魔幻的,这有一切巨大的,断的改变,仿佛把某种东西压到了极限,就像弹簧,让有人都在等待着那必的反弹。
这种荒唐似乎有一天终究结束的,活回到从前那绝望的野蛮的无奈的,但却又习惯的常见的,自小伴着们大的‘常态’中去……但,此时此刻,这一刻似乎还没有到来。
那对金逢春和于小月来说,好日子就还在继续,们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如此浓烈地感到自己正在活着,也从未有一刻像此刻一样,觉得此不虚,们宁愿活着此刻这浓烈的,有价值的短暂幻梦,也好过买活军从未来过,一切都还和从前一样。
“你,现在和约都拟了。”金逢春扇了扇手里的报纸。“怎就不能恒久持续下去呢?”
“——连朝廷都拿我们没办,这世还有谁能挡得住我们?”
这一句略带软弱的问话,还有些玩笑的味道,因为这假设实在太好了,似乎连金逢春也不敢当真了讲。
于小月轻轻地笑了起来,摇摇没有说话,而穿过金逢春的手臂,挽着,好像四年前在临城县约去逛街时一样。
两个年轻的女娘就这样,把心事甩在短发之后,轻快地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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