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然在邓隼口中见到了另一个样子的邓鸢。
邓鸢不可自拔的爱上了那个叫王航飞的青年,他不再三心二意,不再迷茫颓废,他成熟了很多,为了王航飞,他学做饭,因为对方胃不好,为了接送对方上下班,他去考了驾照,甚至,某一次因为对方出差电话关机,他连夜跨省去找人,只是怕对方出什么意外。
“有一回我撞见他熬夜写歌,说实话,他之前所有的熬夜都是在打游戏。”邓鸢的笑带了点苦涩意味:“我问他怎么转型了,他告诉我他要养老婆,所以要多挣钱。”
熊然想或许邓鸢是真的恐同,不过只对他唯一的爱人让步。
邓鸢很少认真,因为需要他认真刻苦去做的事情实在很少,但他认真追了王航飞,也认真爱了他,很少有人能抵抗一个浪子回头式的爱,何况这份爱尤为笨拙朴实。
所以王航飞也爱上了邓鸢。
那年,邓鸢20岁,王航飞24岁。
两人在一起后,也磕磕碰碰的经历了很多,有吵架,有不快,但没想过分手,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下去,顺理成章的修成正果,在某个国外的草坪上接受所有亲人朋友的祝福。
邓鸢也是这么认为的,他把场地都订好了、戒指的图纸也画好了。
可意外就是这么突然的降临了,邓鸢和王航飞一起去登山,两个人去的,回来的,只有邓鸢一个人。
王航飞失足坠崖了。
邓鸢眼睁睁看着意外发生,看着爱人坠落,像断了线的风筝,快速的、轻飘飘的,邓鸢眼前都是一片黑,
没找到王航飞完整的身体,因为一部分在河谷岸边,另一部分消失了。
“人算是找到了,两千五的海拔,能找到这些,已经是运气好了。”邓隼道:“可是搜救队没停,邓鸢不让说那不是王航飞”
熊然看向屏幕中的邓鸢,他陷在窄窄的病床上,被子压的很重,露出那张苍白瘦削的脸,脖颈下的锁骨嶙峋。
似乎从熊然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是这么瘦,个子高、骨架也大,像个骷髅,还是个脾气很差的骷髅。
“他不信对方会死对吧?”熊然喃喃。
“是啊。”邓隼发出类似叹息的声音:“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说王航飞没死,他只是迷路了,找不到家了,他要带他回家。”
“王航飞走的时候是15年,现在已经是25年,十年过去了。”邓隼闭上眼睛,面容流露出几分疲惫:“十年了,他找了他十年。
十年啊,熊然在心中默念,那确实是一段很长很长的路了,十年的光阴,足够将一个人彻彻底底的忘掉,也足够将一个人一笔一画日夜勾勒直到刻骨铭心。
王航飞就刻在邓鸢的心里,邓鸢写了那么多的歌,每一首都是在写他,每一张歌词后的落款都是致王航飞。
十年,十年,十年,从他离
开宋或雍到现在,也快十二年,熊然脑中一层朦朦胧胧的薄雾,里面藏着一双山水画似的眼睛,熊然知道那是谁的眼睛,他不敢去看。
“直到去年年终的时候,他终于不再找了,()”邓隼道:他告诉我,他相信了,他知道王航飞是真的不在人世了,否则那么一个最心疼他的人,怎么忍心把他折磨成这样。?()?[()”
听到邓隼这样说,熊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所以从去年年终开始,他就开始自杀了?”
邓隼点头:“割腕两次,吃安眠药一次。”,想了想,他又道:“不过当时不管是割的伤口,还是药量都不大,像是像是没有下定决心,还不想死。”
熊然站在原地,像一颗僵硬的死了千八百年的树,只有头皮是麻的,瞳孔中泛起惊涛骇浪,他想起了和邓鸢相处的种种,片刻之后,熊然推翻了邓隼的猜想。
“不,他不是没有下定决心。”熊然看向邓隼,声音从牙关艰难挤出:“他是在为死亡做准备。”
邓隼抬眸,熊然呼吸颤动:“其实,那一次他在海中溺水也不是意外,我能感觉到,当时我去拖拽他的时候,他一直在推搡我的手。”
“打从一开始,他就不想我救他。”熊然眼眶发热:“邓隼,他想死。”
邓隼的脸终于变了,作为血脉相连的亲人,作为哥哥,他的眼中露出了一种几尽苍凉的悲伤与不可置信。
熊然的视线落在手中那张已经干涸斑驳的血纸上,在这个短暂的瞬间,他与邓鸢产生共鸣,心绪如潮水浇头而下,淋的熊然差点站不住,身体是冷的,眼角是热的。
这种感觉,从熊然回来后,已经很久都没有过了。
手中的纸张变得很沉很沉,熊然知道里面装着的是十年的时光,是邓鸢准备了十年送给爱人久别重逢的礼物。
他用了心,用了爱,曲和词都做好了。
现在,他要去唱给他的爱人听了。
邓鸢是在中午醒来的,于众人的如释重负不同,邓鸢表现的是一种失望,一种怎么还活着的失望。
他太虚弱还说不了了,当然,也完全不想说话,他唯一表达的诉求,是他不接受任何亲人朋友的探视。
包括邓隼,包括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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