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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第1页)

在卡萝尔离开老家定居戈镇的三年里,她经历过的某些事情,虽被《戈镇无畏周报》列为要闻加以报道,或是成为芳华俱乐部议论的对象,但有一件了不起的事情,至今还未被人们所知晓和议论,那就是:如今她逐渐认识到她多么渴望能找到跟自己志同道合的人。

碧雅和迈尔斯·伯恩斯塔姆在6月间结婚了,那是《来自坎卡基的姑娘》演出以后一个月。迈尔斯变得老成持重了。他对本州和社会上的事情不再加以批评了。他不再四处流浪,以贩马为生,或者身裹红方格毯子进森林伐木去。现在,他已在杰克逊·埃尔德锯木厂里当上了机匠。他多年来对一些可疑人物总要挖苦嘲弄一番,可是现在呢,人们时常看见他在街上走过时,尽量跟别人套近乎。

他们俩的婚礼得到了卡萝尔的鼎力相助。久恩尼塔·海多克讥笑她说:“你真傻,竟让碧雅这样得心应手的女佣人走掉。喂,还有你怎能把她嫁给可怕的‘红胡子瑞典佬’那种乱来一气的无业游民,还说是天缔良缘呢?哼,放聪明一点儿吧!趁早用拖把将他撵走,紧紧抓住你的那个瑞典丫头,要不然你就后悔莫及了。嘿,怎么啦?要我去参加他们瑞典佬两口子的婚礼吗?呸,那是白日做梦!”

其他在座的太太们也都附和久恩尼塔的看法。见到她们如此心狠口毒,卡萝尔感到很震惊,但她自己的看法仍然坚持不变。迈尔斯对她大声嚷道:“杰克·埃尔德说也许他会来参加婚礼!嘿,大老板也来向俺们正儿八经的新娘子碧雅太太恭喜恭喜,倒是很好玩的。我说,有朝一日我发了大财,碧雅就可以跟埃尔德太太,还有您一块玩儿了!您等着瞧吧!”

举行婚礼的那天,在那个破烂不堪的路德教会礼拜堂里总共只到了屈指可数的几位来宾:卡萝尔、肯尼科特、盖伊·波洛克、钱普·佩里夫妇。盖伊·波洛克和钱普·佩里夫妇全是卡萝尔请来的。碧雅娘家方面,有她的慌里慌张、土里土气的父母,她的表姐蒂娜以及彼得。至于迈尔斯方面,则有一个脾气暴躁、满身长毛的贩马伙友,特地买了一套黑礼服,从一千二百英里以外的斯波凯恩赶来贺喜。

迈尔斯一个劲儿回头张望礼拜堂大门口,可是连杰克·埃尔德的影儿都见不到。头一批来宾犹犹豫豫地进入礼拜堂以后,大门就再也没有开过。这时,迈尔斯紧紧地抓住了碧雅的胳膊。

迈尔斯在卡萝尔的帮助下,已把他的矮棚屋改建成一间小屋,屋里有白色窗帘,一只金丝雀,还有一张罩着闪光印花布椅套的圈手椅。

卡萝尔好说歹说劝那些有钱有势的太太奶奶不妨去看望一下碧雅。她们在半讥半讽一阵之后,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了。

接替碧雅的,是个上了年纪、长得胖乎乎、不太爱说话的奥斯卡里娜。开头一个月里,奥斯卡里娜对她的这位举止轻佻的女主人不免怀有疑虑,因此,久恩尼塔·海多克就钻了空子,幸灾乐祸地说,“哎哟哟,我的好宝贝呀,我早就跟你说过,你们家里准会碰上女佣人这个麻烦事儿的!”可是没有多久,奥斯卡里娜就把卡萝尔当成自己的亲闺女,如同往日碧雅那样忠心耿耿地在厨房里干活了。因此,卡萝尔的生活,几乎一点儿都没有发生变化。

卡萝尔不久就被新镇长奥利·詹森任命为公共图书馆馆务委员会委员,这是她始料不及的。其他的委员还有:韦斯特莱克大夫、莱曼·卡斯、朱利叶斯·弗利克鲍律师、盖伊·波洛克,以及从前的马车行老板、现在的汽车行主人马丁·马奥尼。她知道后简直喜出望外。她去参加头一次会议,还觉得有些屈尊俯就,因为在她看来,除了盖伊以外,只有她一个人知书识礼,或是懂得管理图书的方法。她打算把图书馆的整个体系来一番改革。

图书馆是由一所普通楼房改建而成的。卡萝尔在二楼的一间陋室里,看见诸位委员并没有在谈论天气,也没有在下棋消遣,而是一本正经地在讨论图书问题,这时候,她不但没有什么优越感,反而变得谦虚谨慎起来。她发现:平易近人的韦斯特莱克老医生酷爱诗歌作品和“轻松小说”;那个小牛犊脸膛、胡子拉碴的面粉厂老板莱曼·卡斯,精心研读过吉朋207、休谟208、格鲁特209、普雷斯科特210以及其他历史学家的皇皇巨著,据说他还能整页整页地复述出来,而且,事实上他真的复述过。

当韦斯特莱克大夫对她低声耳语道“不错,莱曼这个人学问非常渊博,而且又虚怀若谷”的时候,她才觉察到自己未免学识浅陋和妄自尊大,责怪自己直至今日还没有发现偌大的戈镇人群中间隐藏着无穷无尽的潜力。当韦斯特莱克大夫从《天国》211、《堂吉诃德》212、《威廉·麦斯特》213和《古兰经》214中引经据典的时候,她心里暗自琢磨:上面这四部书在她自己认识的亲友中间——即使是她父亲——恐怕也不见得都读过吧。

她去参加第二次会议的时候,不免有些缺乏自信心。她压根儿不打算再进行任何改革,只是一心希望贤明的长辈们能耐心听取她的建议,改变一下少年读物在书架上陈列的方式。可是,在图书馆馆务委员会开过四次会议以后,她又故态复萌,恢复了自己早先对他们的看法。她发觉,尽管韦斯特莱克、卡斯,甚至盖伊都以自己是读书人感到自豪,但他们根本没有想到要让这个图书馆变成戈镇的真正财富。他们只不过把它利用了一下,通过了一些决议,以后也就石沉大海了。大量出借的,只有亨特的儿童历史故事,玛莎·芬莉的艾尔西丛书,以及由道德高尚的女小说家和精力充沛的传教士所写的最新出版的有关乐天知命的作品。馆务委员会的同仁,只不过对那些矫揉造作的旧书感兴趣罢了。他们根本没有要向青年们介绍伟大的文学作品那种愿望。

如果说卡萝尔因为一知半解的学识而妄自尊大的话,那么,他们至少是自视过高。他们都振振有词地谈到过为了图书馆还得增收附加税,但是他们谁都不乐意冒着惹起公众不满的风险去积极争取,何况现在图书馆里的经费少得可怜,扣去了房租、劈柴、电灯等费用和维利茨小姐的薪水以后,每年只剩下一百块钱用来买书。

后来又发生了短缺一角七分钱的事,使卡萝尔更加心灰意冷了。

有一次,她在馆务委员会上高高兴兴地提出了一个计划。她开出了一张书单子,其中包括最近十年内欧洲出版的三十部小说,另外还有二十本有关心理学、教育学和经济学的重要书籍,这些书在图书馆里都是付之阙如。肯尼科特已经答应捐出十五块钱。如果每一位馆务委员都同样肯出钱,买这些书就不用发愁了。

莱曼·卡斯听了大吃一惊,使劲儿搔自己的后脑勺,抗议说:“我觉得,要馆务委员们捐钱,开了这个例子很不好,哼,这么一点儿钱,我倒是并不在乎,不过,这种做法太不公平,我们千万不能开这个先例。我的天哪!我们是替大伙儿尽义务,他们连一个子儿都没有给我们呀!当然总不能指望我们自个儿掏腰包来买这个差使吧!”

只有盖伊脸上露出赞同的神情,伸出手来摸摸那张松木桌子,半晌一言不语。

散会以前,他们大动干戈地调查公款怎么会短了一角七分钱这个问题,马上就把维利茨小姐叫来了。她花了半个来钟头,怒咻咻地给自己辩白。那一角七分钱,几乎是一分钱一分钱地加以复查核对,来回穷折腾了一番。卡萝尔看着那张写得工整可爱、就在一个钟头前还使她感到高兴的书单子默不作声。她为维利茨小姐感到难过,可是更多的是为她自己难过。

在她任职的两年期间,卡萝尔总是定期参加会议,后来维达·舍温被任命为馆务委员,接替了她的职位。此后有关图书馆的改革工作,她就再也不去想它了。她的单调乏味的生活,照旧没有变化,当然更没有什么新的东西可谈了。

肯尼科特做地产生意赚了一大笔钱,可是因为没有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告诉她,她也并不见得十分高兴或激动。其实,真的叫她感到激动不安的,还是肯尼科特的决定,那次他既像低声耳语,又像脱口而出,既有丈夫的体贴心情,又有医生的冷静头脑,突然对她宣布说,他们现在“应该有个小孩了,现在他们也养得起了”。好多年来他们都一直认同“暂时不要小孩,看来也无妨”,所以没有小孩在他们看来就是很自然的事。现在她害怕生小孩,可心里又想得发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犹犹豫豫地点头同意了,可是心里又有点儿后悔。

在他们俩的关系里,并没有发生任何新的变化,不久她就把这件事儿也给忘得一干二净。她的生活仍然和从前一样漫无目标。

只要每天下午肯尼科特到镇上去,卡萝尔就独自一人闲坐在湖畔消暑别墅的门廊里。湖面上波光粼粼,四周的空气懒洋洋的。她禁不住浮想联翩,梦想着在风雪弥漫的第五条街上,有穿梭不绝的小轿车,五光十色的商铺橱窗,还有一座颤巍巍的大教堂的尖塔;一间茅屋搭建在贫民窟附近的河边淤泥地上,由一些奇形怪状的木桩支撑着;巴黎的一套宽敞高雅的豪华房间,门窗上都有垂饰,还有一座阳台;令人心醉的山岭子;在马里兰州,位于山间溪水和悬崖绝壁之间的峰转路回的地方,有一座古色古香的石头磨坊;光秃秃的高地上到处是羊群,偶尔也有阳光的阴影一掠而过;一座码头上,起重机轰隆轰隆地正在给来自布宜诺斯艾里斯和青岛的大轮船卸货;慕尼黑的一家音乐厅里,一位著名的大提琴家正在演奏——是呀,他正在为她演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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