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细眉、红颊、小鼻子、小嘴唇,小巧的身段。因是秋暮了,她穿的衣服较多。王书常恨不能即刻就将她的衣裳剥尽,好尽情地观赏她那玲珑的肉体。打第一眼看到她时,他身体内的一股邪恶的热血就贯到脑际。他不觉舔了舔双唇,梦魔般地道:“小二兄弟,你怎么……还有这样一个小妹妹呀?”王小二哪里知道,这个看起来眉目清秀的王大哥,正在动着淫邪的念头。王小二陪笑道:“大哥许是忘了,小弟的母亲正是生了小四后才死去的……”王书常点头道:“好,好,真是太好了……”王小二不明白,忙着问道:“大哥,你在说什么?”王书常觉着了自己的失态,即刻起身道:“大哥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要急着去办,如若不然,还真的想留在这里好好地尽性地喝上几杯呢。”说着,掏出一锭足有十两重的银子放在屁股下的椅子上,挣扎着挤出一缕笑容道:“大哥我初登兄弟的门,也无准备,这点银子,就算作大哥的见面礼好了。”言罢,对着那王小四重重地看了一眼,就急步离去。王小二恐是个很爱财的人,见着银子,连招呼都忘了打了,待想起要打个招呼时,那王书常早就没了踪影。王书常去了哪里?他去了一家很是考究的小酒馆里。他到底有什么急着要办的事?他急着要办的,是尽快地想出一个周全之策将那个王小四弄到手。如此这般地一个小动物,若不能得到,那人生还有什么意义?他当然没多少心情大吃大喝了,胡乱地点了几个菜,要了一壶酒,一边没滋没味地咀嚼着,一这紧蹙双眉苦苦地思索着。到底该想出一个什么样的好办法呢?叫蔡泳受等人去抢,固然很容易,可抢得不好,惊动了官府,麻烦事就来了。出高价托老鸨去买,自然很省事,但若王小二不肯,却也是徒劳。从中午想到黄昏,王书常的头就要想炸了,也没想出个万全之策来。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无意中听到一个人在说“皇上”什么的,他摹地心中一亮。很快,一个鬼主意便冒了出来。他忙着将这鬼主意细细地搜索了一遍,觉得无甚破绽,确实稳妥可行,便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大杯大杯地灌起酒来。
再说王小二,自得了王大哥的十两银子后,心中非常兴奋,连忙叫王小三上街沾了一壶酒,一个人有滋有味地喝了起来。没留神,喝多了,饭也没吃,就倒床睡下了。这一睡,直到傍晚才勉强睁开眼,看看屋内,只有王小四一个人,便打着哈欠问道:“小四,你二哥呢?”王小回答道:“二哥这阵子要加晚班,大哥忘了吗?”他“哦”了一声道:“中午酒喝多了,把这事给忘了。”又接着道:“快盛些饭来,我肚子饿坏了!”就在王小二起了床、坐在桌边正要吃饭的当口,那王书常一副醉熏熏的模样闯了进来,进门就嚷道:“小兄弟,大哥我又来了!”王小二敢忙起身让坐,又叫妹妹敬上茶来。王书常斜乜了王小四一眼,然后压低了声音道:“小二兄弟,知道大哥我中午去办什么急事吗?”王小二笑着道:“大哥是朝廷大官,专为皇上做事,小弟我如何知晓?”王书常眨了眨让酒精烧得彤红的双眼,神秘兮兮地道:“兄弟,大哥中午去办的事,正是跟皇上有关的事,也是跟兄弟你有关的事。”王小二大惑道:“大哥,我……跟皇上……”王书常接道:“皇上近日身边少人伺候,早就嘱咐我留心察看。这不,大哥我一见兄弟的小妹,便突地想到了此事,所以就即刻入朝觐见皇上,将此事禀报一番。皇上听了大为高兴,谕示我今天晚上就将人带去让他观瞧,如若满意,就长留宫中侍驾。小二兄弟,你的好运来了!”王小二听得身上一会儿冷又一会儿热,结结巴巴地道:“大哥,皇上……真的要小四去伺候他?”王书常煞有介事地道:“大哥还会骗你?呶,皇上让我将定金都带来了。”说罢,掏出一封厚厚的银子很响地放在桌面上。“小二兄弟,看清楚了,这是皇上给你的定金,整整五百两银子。”这王书常吹牛皮真的是不打草稿,皇上会给别人什么“定金”,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只是,王小二本就十分相信他的这个王大哥,现在,又见沉甸甸的五百两银子明明白白地摆放在眼前,他就更是坚信不疑了。王小二一把将银子搂在怀中,声音抖抖地道:“大哥,这些银子全是我的?”王书常笑道:“岂止这些?皇上说了,只要伺候得好,赏银有得是。”王小二转向妹妹道:“小四,听见了吗?我们现在发大财了!”王小四早就听得清清楚楚,可她太小,几乎什么也不懂,只是朦朦胧胧地知道皇帝是一个十分高贵的人。虽然她实在不情愿离开这个家,但大哥已作出了决定,她又有什么办法?王书常不敢呆得时间太长,怕节外生枝,于是匆匆地道:“小二兄弟,皇上正等着我呢。不过,你要切记,皇上的一切事情都是绝密的。此事,你万勿跟别人提起。”说罢,拉着王小四的手就裹到浓浓的夜色之中。王小四怎知道路径?就那么被牵着,走进了王书常的那间大房子。她看了看,怯生生地道:“大哥,皇上就住在这吗?”他开心地大笑道:“小乖乖,皇上怎会住在这种地方?皇上跟我说了,在将你送进宫之前,要我对你进行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现在,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明白了吗?”他还能叫她干什么?在他的淫威逼迫下,她只得脱尽了衣裳,站在床边,瑟瑟发抖着,像一只就要被屠宰的羔羊。她悲哀地恐叫道:“大哥,我不要检查了,我也不想去伺候皇上了,我要回家……”他淫笑道:“想回家?这么容易?大哥我还没有彻底地检查呢,怎可让你走脱?”说着,将她拽过来,她似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拚命反抗起来,并有两次差点冲出门去。他发怒了,找出绳索,将她的手脚捆住,又把她的嘴严严实实地堵上,然后就将她捺在地面上,野兽似地糟踏起来。他真的是一头凶残的野兽。当他感觉到情形有些不对时,她早已经咽了气。他一时不免有些慌乱。毕竟出了人命。然而,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没有多久便镇静了下来。他将被他活活奸淫致死的尸体,匿于房中一天,待天黑之后,他将尸体装入麻袋,扔到一条河里。他以为,事情到此就算是结束了。那王小二还真的以为妹妹是在宫中侍奉皇上呢。有谁知,她的尸体被一位捕鱼人无意中捞了上来,虽经河水浸泡了两日,但她的面容却还可辨认。这事还偏偏让王小二知道了。王小二一边痛哭着一边叫嚷着要找皇上讨个说法。王书常害怕王小二真的把事情闹大,就找来蔡泳受等人,秘密地把王小二勒死,投进一口井里。没成想,王小二的尸体又被人发觉。剩下的王小三看见哥哥和妹妹的惨死景象,身心遭到了极度的刺激,满以为这一切都是当今皇上所为,便一门心思要找皇上复仇。他听说在圆明园划船能见着皇上,便想方设法见着鄂罗哩,以一副悲戚的面容换得了王小二的工作。恰逢嘉庆游湖,于是便有了行刺嘉庆而杀死二晓的一幕。
王书常虽然惹出了麻烦,却也没事。他万没想到的是,那个常行会一次酒后失言,道出了在工部冒领骗领银子的事。这话碰巧被一个差役听见,将常行会抓人衙门。严刑拷打之下,他供出了王书常等人。此事迅速奏到了朝廷,朝中一时大为震惊。没费多少气力,就查明了王书常等人的犯罪事实。军机诸大臣不敢怠慢,连忙会同刑部将审讯的结果报与嘉庆。嘉庆正为无端地失去晓月、晓云而十分痛心呢,闻听就在朝廷之内竟然出了这么一件大案,不禁劫然作色道:“王书常、蔡泳受等一干人犯,即行处斩,所有渎职大臣,皆要重重严惩!”结果是,王书常、蔡泳受及吴玉三人被处斩,蒋得明被绞死。苏愣额被革职,阿明阿被发往热河赎罪。德瑛被革去太子少保衔,先是降补工部左侍郎,后以二品顶带“体致”回家。费淳被削去官衔及大学士职,降补侍郎。与此案有关的人物,如大学士禄康、尚书侍郎一级的大臣英和及常福等,也都分别受到了降革的处分。处理完了王书常的案子之后,嘉庆皇帝越发地闷闷不乐起来。如果,他要是知道了那王小三之所以会行刺于他,乃是因为王书常之故,他,又会作何感想?风风雨雨的一年终究是过去了,这位大清皇帝到底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而等待他的,又会是什么呢?
……
01
又是三年一度的殿试之际,各省举子中的出类拔萃者们,预备了一大堆四书五经中的只言片语,单等皇上出题。谁也没有想到,黄绫上嘉庆竞只写了两个字:“治河”……胼手胝足的河总徐端,伫立在地冻天寒的河岸上,遥望京师,他万万不曾料到,等来的会是御笔亲批的革职命令……
这是一个栅栅来迟的春天。料峭的寒风时而还能带着哨音掠过这片辽阔平畴,掠过京畿四周的残瓦败舍。散发着柔和而又清冷的阳光在飘忽的阵阵漫过天际的乌云中,勉强挤出一些白昼的迹象来。萧索的田野、破落的农户、官道两旁的瑟瑟发抖的垂杨,以及无声无息缓缓流淌的直隶河构成了一幅哀婉的图画。
死气沉沉的大地上散落着零乱的雪花。枯萎的杂草探头探脑地从田埂上、从沟堰中、从水草边伸出茎叶。永定河开冻了。水面上飘着枯草、烂菜和零乱的青苔。在寒风的吹送下,它们不时地跳起几朵浪花,泛起几圈涟漪,拧出些酒盅儿似的小水漩涡在层层的轻浪中不停地旋转,可是,一碰到水面的杂物,它们又“啪”地一下消失得无踪无影,溶入那清碧的河水中。永定河两岸,遍植了桃树、杏树、梨树。正当节令的桃、杏、梨花偏不开放,看那光秃秃的枝丫,似乎仍在显示出残冬的淫威。唯有河中那成团成团的深绿色苲草虽又重见天日,却懒洋洋的一动不动。
和直隶境界内的其它河流一样,永定河系的最高水源出自燕山余脉中的一条深而不知名的山谷。在平原与山峰的交界处,依河而建的一座破庙远远望去似乎正袅袅地升起了炊烟,给这凄清的永定河两岸带来些许生气。回望那条幽深的山谷,此刻显得格外幽暗和静谧。山谷两旁的山岭为葱郁的黑松覆盖着,阵阵冷风搅起谷底薄薄的雪花,溶进了刚刚解冻的小溪。
谷口中那条偏僻的羊肠小道上,此刻出现了数个黑点。黑点慢慢地向前蠕动着,越来越近,正朝着前方的那个破庙走去。细细一瞧,原来是两匹驴驮着一些杂物,长长短短的支架上隐约可见标有一些刻度,外加几把铁锨、几捆绳索。一行人,风尘仆仆。走在最前面的年轻人在唉声叹气,似乎抱怨什么,牵着驴子的缓绳在艰难地行进。紧依在毛驴旁边的那位身着灰色布衫、脚穿一双粗布鞋的中年男子也是满脸疲惫之态,气喘吁吁地说道:“大顺,此处河水流速甚缓,要不要下去量一下水的标位?”那位叫大顺的年轻人停住了脚步,摘下头上戴着的青麻帽,把拖在背上的二尺多长的辫子拿在手中,不停地摆弄着,也不搭腔,径直走到河边的一块巨石上,坐了下来。青麻帽在手中摇摇晃晃。
“唉,大顺,你也别跟我犯呆了,我知道,你一看到这条河,心里就不顺畅,是不是又想起死去的爹娘了?”中年人边说边走到大顺跟前,俯下身子,摸着大顺的脑门,唉声道:“大顺,想开些,人都走了三年了,看你,孝心如此之重,倒愈加坚定了我治河的信念。”顿了顿又接着说:“也好!你先牵着驴在前面那座生了烟火的破庙里等我,我下去测量一会,马上就去。”脱着挽起裤子,脱下那双粗布鞋,想了想,复又趿拉着,从驴背上取下标尺杆,一步一步走下河沿。
“徐大人,”大顺蹭地一下从石头站起来,紧赶几步,拉住正要下水的中年男子,说道,“还是我来吧。”
清凉的河水浸着大顺的肌肤,他不禁打了几个冷颤,还是很坚决地举起标杆一步一步地沿着刺骨的河水走到河中央,抬头对岸边的徐大人说:“大人,就在这儿吧。水标上的刻度是四尺一寸。下面的淤泥深不可测、深不可测……”正说着,大顺双手抱着的标杆忽然一歪连人带杆一齐歪在河中。惊得岸边的徐大人高声叫喊:“大顺、大顺,快游回来,抓住标杆快游回来。”
大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游到岸边。站在河沿,急得直跺脚的徐大人连忙伸手抓住大顺拖上岸边,心疼地问:“呛着水没有?”一面替大顺摘去脸上的杂草、青苔,一面从怀中掏出一小瓶水酒,说道:“快,快,喝上几口。”再看大顺身上穿的那个薄薄的棉夹祆“哗哗”地往下直淌水,一朵朵烂油似的棉絮绽露出来,经过河水的浸泡,滴下一滩黄浊的污水。大顺的脸色像生姜一样黄中带紫,双目紧闭一会儿,忙不迭地喝了几口酒,脸色才渐渐复原,可是下巴好像有些不听使唤,说起话来上牙下牙直碰,连着咳了几声,又唾了几口,感到嘴里还不净,弓着腰吐出几口水。徐大人扶住他,手在他的背上轻轻地拍着。大顺感激地望了他一眼。心想,我这点冻能算什么呢?在自己所接触的河工中,徐大人是最清廉的一个了。看其他治河官员的穿戴个个不都是绫罗绸缎,家里那个摆设,丝毫不比京城的那些一品大员们差不到哪里去。吃的海参鱼翅更不用多说,光是那柳木牙签,一钱可买十几枚,也动辄就买几十枚甚至成百上千。整日无所事事,除了押技游乐就是赌场豪掷。但大顺还是跟着徐大人冒着冷凛的寒风跑完这条河,又跑那条河。
似乎很难说出自己心思的徐大人随着工作进展,一个又一个疑团不时地萦绕在徐端的心头。永定河两岸的筑堤稀松,沿岸的漏凹处,比比可见,散落着的筑堤石块零乱地堆放在一边,有的干脆堆放在河堤上,推倒在河中,不仅不能筑堤,反倒影响了水的流速。去年的水毁工程至今无人过问。河床淤积、种种迹象表明,倘遇洪水来时,又是一场惨绝人寰的灾难。
“徐大人,我们这是何苦呢?”大顺缓过神来,双手在头上不停地抓挠着,捋着长辫,一点一点地往地上挤水,接着说,“放着舒适的家里不呆,跑到这儿受罪,徐大人,您也看看那班当官的,哪个不在捞油水。名为治河,实际上借治河之名,从中侵蚀财物,这帮人巴不得多闹水患呢!”接着咳了几声,脱去沉甸甸的棉袄,嘘着热气、跺着脚。徐端接住棉袄一头,两人一齐使劲,浑浊的泥水顺着徐端胳膊肘往下直滴,一股泥藻的腥气也在风中弥漫开来。
徐端道:“大顺,我看你是不是灰心了,当初你报名来勘河劲头可大了。”大顺拽过棉祆,搭在肩上,并不言语,徐端见状又叹道:“好孩子,再喝几口。河总要有人来治才行,永定河不能再名不符实了。”牵过毛驴,取过驴背上的行囊,拿出一件坎肩,递与大顺,说道:“快,快穿上吧,要是冻坏了身子骨,老爷我还真不知道去哪再找你这样的人呢!”肚子里一阵饥肠辘辘声响传出来,徐端微微地蹙起眉头,复又转身取出一大块烙饼,掰下一大半,“喏,人不吃饭肚皮响,咱们先吃一点,铺垫铺垫肚子。”他遥望前方,来时的山谷愈来愈开阔,视野所及,一两棵枯死的银杏遮掩着的那座破庙遥遥在望。大顺低着头,吆喝驴子,瞥了徐端一眼没有说话,低着头想自己的心思。
直隶一带的平原,有许多河。主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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