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先生正要点头,脑海中猛然清醒,哭笑不得地说:“老先生,这话不能这么说的。”他知道颜晋耘是学唱戏的好苗子,也知道这个孩子有赤诚之心,但是他怕啊!
“我怕啊!”这三个字刚从喉咙里滚出来,仇先生的眼泪就落下来了,“小秋是个好孩子,不像我前头遇到的那个欺师灭祖的狗东西,但就是这样,我更怕了啊。我自己是吃过苦头的。那十年虽是彻底过去了,但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又冒出个十年来?要有,现在教了小秋学唱戏,不是害了他吗?难道我受过的苦都要让小秋再受一遍?”
对于知道历史进程的人来说,仇先生这种担忧似乎有些杞人忧天了。但真正在那十年中受过苦的人,内心深处大都存有类似的恐惧。他们害怕这样的事还会再来。
他们成了惊弓之鸟。
宋外公跟着落了泪:“我啊,四十多岁才有了小秋的妈。从不求她什么,只要能好好过着日子,我就欣慰了。偏偏她就是不孝啊,硬是叫我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两个老头儿,明明哭得是两件事,你说你的,我说我的,竟然也哭到一块儿去了。颜晋耘赶紧去弄了两块热毛巾,拧干了,等两位老人哭好了,给他们敷眼睛用。
宋外公用毛巾按住眼角,立刻舒服地出了口气,冲着仇先生一点头:“怎么样,还是该有个好孙子吧。要不然,你独自伤心完了,都没有一个人给你递热毛巾的。”
仇先生闻言忍不住冲着宋外公举大拇指,意思是赞扬他有个好外孙。
等研究所那边的实验告一段落,宋怀森领着巫慎回家的时候,仇先生已经成了宋家的常客。仇先生虽然没有真的收颜晋耘做徒弟,却是真拿他当徒弟来教的。当然了,仇先生也不许颜晋耘把自己教他唱戏的事说出去,一切都在私底下悄悄地进行。
得知这事,宋怀森连忙对仇先生道谢。
仇先生从兜里摸出两颗盘了好久的文玩核桃,递给宋怀森说:“哪用得着这么客气啊!老哥哥如今喊我一声小弟,小秋叫我一声爷爷,你是老哥哥的儿子、小秋的舅舅,勉强算是我的……我这里也没什么好的,这两颗核桃品相不错,你拿去玩吧!”
宋怀森:“……”
我俩年纪差不多,有这么占便宜的吗!
仇先生如今日子过得还可以。
他们下水救人的事被街道知道后,街道给仇先生和颜晋耘都送了表扬信和大红花。颜晋耘故意说:“仇爷爷,这个表扬信要放好。以后要是有人敢说咱们坏话,只要把表扬信拿出来,人们就知道他们在胡说了。”有了表扬信当护身符,仇先生心里的阴影竟然真的小了一些。
仇先生也主动去京剧角了,不常去,毕竟他不是一个爱热闹的人。偶尔去那么几次,虽然还是不肯当外人的面开口唱戏,但他给大家拉小三弦,大家也爱得不行。
宋外公的“病”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当着宋怀森的面,宋外公炫耀说:“我对他们说,因着小秋下水救人,我心里着急,那一瞬间急得忘记自己得了阿尔兹海默了,然后我就想起了一切。嘿嘿,他们都信了,都觉得这是小秋做好事我得了好报呢!”
宋怀森:“……”
行的吧,反正国外势力已经放松对宋家的盯梢了,老爷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颜晋耘拉着巫慎跑回了房间里。大人都知道他们两个关系好,巫慎难得回一趟家,两个孩子有悄悄话要说,大人也不去打扰。颜晋耘先说自己最近正跟着仇先生学《卖水》,又问巫慎在研究所里过得怎么样。巫慎问:“你要概括的?还是详细的?”
“详细点!我想多关心一下你嘛!”颜晋耘说。
这话叫巫慎听了心里非常开心。他就真往详细了说了:“进研究所的第一天,上午八点二十分,大家在实验室里集合,我因此认识了其他六名组员,他们分别是……之后,老师命令我把实验设备检查了一遍……十点三十七分,我上了一趟厕所。中午十一点三十分,吃中饭,吃的是红烧豆腐、肉沫豆角和西红柿鸡蛋汤……十二点零四分,我又上了一次厕所。午休时间很短,下午一点整,我们提前在实验室集合……”
颜晋耘忙道:“你还是概括地说吧。”
“就……各方面都很顺利。”巫慎高度概括了自己的实验室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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