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一边在水盆里仔细清洗双手,一边道:“被昆仑派的人用剑划伤?六哥,你哄我不混江湖不晓得行情么?昆仑掌门这次可没出来,以你的剑术,会被昆仑弟子划伤?”说着抬头看着他,目光灼灼。
殷梨亭便知道糊弄不过,在她目光之下实在没有底气,小声道:“武当既然从中调和,便不能伤到任何一人。若是同时制住少林的圆业和昆仑的西华子,我……”
路遥从送过来的医药箱里拿出剪刀,小心翼翼的剪开殷梨亭已然划破的袖子,一边到:“圆业?六哥,我又不是没和他动过手,我那点子功夫都斗得过他。你们又不是性命相搏,就算再加上个什么昆仑的人,也不至于被伤到。”
殷梨亭听得路遥毫不含糊,一时之间竟是脸色微红,“呃,小遥……我……”,却不知要如何解释。其实自那日横塘侧畔路遥笑着对他说“好”的时候开始,到得如今,一天之中他倒有半数时分不由自主的想起那日之事随即便会开始神游天外。尤其今日和圆业动手之时,更是想起了昔日武当山上路遥与圆业过招所用的招数,一时之间剑上竟然就使将出来。开始两招威力颇是不小,可待得第三招上,却有些把握不住力道,一剑险些刺伤西华子,险险错剑避过,却被西华子划到左臂。然则这番因由,他又哪里好意思同路遥说明,一时之间支支吾吾低着头不知如何是好。
幸好此时小厮拿来了路遥的药箱,路遥看着草草用中衣下摆裹住的伤口眉毛几乎皱到一块儿去,也无暇管殷梨亭到底有没有说了什么,只小心翼翼的拆开层层白布。
“小遥,都是皮外伤,没事的。”殷梨亭见她皱眉,小声解释。
路遥无奈的翻了个白眼,看着左臂外侧五寸长的剑伤道:“皮外伤是皮外伤,要说没事那是因为有我这么个大神医给你处理。你就这么一裹,很容易发炎感染的,还会留疤。”说着从药箱里拿出一小罐泛着浓烈药酒味的瓷罐,用细捏加了洁净白棉布沾了,抬眼看殷梨亭,续道:“六哥,会有些痛,你忍忍啊,一会就好。”
殷梨亭被她那如哄小孩子一般的语气逗得笑了,只觉得伤口处先是感到微凉,随即开始有着阵阵刺痛。这点痛于他这等习武之人来说实算不得什么,但是路遥清理伤口时近在咫尺的吐息却让他忍不住心中微痒。侧头看去,见她几缕发丝从耳际垂下,轻拂过他肩头。殷梨亭一时之间觉得脑中有些嗡嗡作响,就那么直直的看着她的侧脸。而不一会儿,伤口处就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似有药物被涂在了上面,随即便有金针刺入几处穴道。他还没反应过来,听得路遥轻声哄道:“别动啊,不疼不疼的。”言罢侧了侧头,方才那几缕拂过殷梨亭肩头的发丝此时更是擦过他面颊,让他心中也同伤口处一般感受,呼吸都有些不稳了。
路遥此时也听得殷梨亭呼吸微快,以为他是痛的,连声到:“马上就好啦,我轻些,六哥你再忍忍。”说着用细钳夹着的弯针速度更是快了些。却哪里知道殷梨亭倒是盼着这伤口更大些要多花些时间处理才好。
只可惜路遥的缝合技术历来好得很,于是过得些许时候,伤口即便处理停当。敷上一层颇是清香的药膏,用白棉布细细的缠了包扎好,路遥利落的打了个结,直起身来舒了口气,“好啦!技艺这么好的神医给你亲自处理这伤口,六哥你……”话未说完,转过脸来正对上殷梨亭看着自己的双眼。但见他乌黑眸子光芒清亮的看着自己,上面仿佛附了一层轻微水色,显得眸子更加温润而生动,似乎溢满着许多东西。那些东西一时间吸引住路遥的目光,不自觉的看着他的双眼,越看越觉得无法将目光收回来,而方才尚自清明的神思如今却是渐渐迷离起来。那日横塘侧畔一个不由自主的“好”字她自己都有些糊涂是怎么说出来的。不过下意识的觉得如果能得他相伴同走之后或许还有很长的路,似乎是件……非常令人期待和盼望的事情。她不想探究如此想的原因,人生一世有太多东西她都要弄得清楚明白,有这么一两样朦胧模糊的,想来也不为过吧?她脑中正有些迷迷糊糊的不知在想什么,就觉得脸上微微温热,一只修长的手掌轻轻贴上她的脸颊,不同于她常年行针执刀而在指间磨出了细茧,那手掌则是因为二十多年修习剑术而在掌心磨出的茧子,轻轻拂过她颊上肌肤。她一愣,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心里先向那温热而令人舒服得想要叹息的感觉投降。
同样,殷梨亭这次终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手,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轻轻触到路遥近在咫尺的脸颊,但觉掌下肌肤柔滑,起起伏伏的呼吸几乎顺着他掌心传了过来,似乎顺着他的手臂一点点流入身体里。看着路遥平日里明亮的眼睛里如今染着朦朦一层轻雾,微张着双唇,殷梨亭再一次下意识的用手指轻轻划过让他无法自已的润泽唇瓣,几乎是手指接触到的那一刹那,轻盈柔软的触感几乎让殷梨亭心中重重一怔,立时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好事。脑中一下子清明,看着自己的手,顿时整个人从头到脚入被烤熟了一般又红又热。不敢看路遥,刚要低头,却发现自己的手指还搭在路遥的脸颊唇边,瞬间入闪电一般收回那只没受伤的手,似是想湮灭证据一样藏到背后,手指握来握去,仿如做错事的小孩。此时却听得刚刚回过神来的路遥也轻轻“啊”了一声,想是终于想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殷梨亭心中乱哄哄的,头一次碰到女孩子的脸颊,让他几乎不知如何自处,若说道歉却不知如何开口,可心底里又隐隐的不想道歉。而路遥一时也愣住了,有些呆呆的眨着眼睛看着殷梨亭,连嘴都忘记合上。两人就这样谁也不说话,各自心中不知琢磨这什么足足站了两注香的时间。终于,路遥脸皮还是比殷梨亭厚上不少,当先反应过来,倒吸了一口气憋了好久。
殷梨亭这厢听得她吸气心中更是紧张,却又不敢抬头看她,忐忑不安的等着她说些什么,谁知路遥却张口便道:“好吧,现在六哥你要不要解释一下,这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话一出,殷梨亭着实一愣,顾不得面色红热,抬头看路遥,却见的路遥双手叉腰站在他面前,挑了眉瞪了眼,皱着鼻子质问道:“现下伤口处理好了,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别想转移话题,别想找借口,六哥,我可不是好糊弄的。”
于是既不敢说实话,又不懂得骗人的殷梨亭只得低了头,底气不足得呐呐道:“小、小遥……我……”
路遥此时趁着殷梨亭不敢看自己,居然露出了几分似奸计得逞一般的笑容,抿着唇强忍住不出声,等着听他到底会怎么说。
“是我不对……临阵对敌时候乱想……啊,不对,我不是说乱想,呃,是不专心。我方才都跟二哥认过错了……小遥,我、我……下回不会了……”
一番话断断续续,路遥道是听明白了,眼睛一转,笑道:“乱想?不专心?六哥,我听说你们武当弟子,临阵对敌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得说法啊。我到好奇什么东西比这两样还厉害。”
殷梨亭听得路遥一语问中核心,更是不知如何开口。他不小心抬头,路遥乌黑的眼眸便在他面前一眨一眨,睫毛微弯,颊上仍旧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药香淡淡传来。殷梨亭蓦地便想起横塘侧畔,他微微笑着对他说“好”的神情,瞬间几乎便要说出实话,却听得门外忽然一阵急促脚步,伴着有些气急败坏的喊声:“路大夫!路大夫!”
路遥听闻,打了个机灵,连忙直起身,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看着来人,“祁主事,你这是干嘛?火烧眉毛啦?还是烧了你们雅安医馆?”
来人五十岁上下年纪,五官生的颇是饱满圆润,身材发福,相貌很是喜兴。赭石色的长衫,圆滚滚的身材脚下跑的可是利落,到给人感觉仿佛是一路“滚”进来的。这人却是雅安医馆的掌事,姓祁名津。
不过此时这张喜兴的脸上因为一路疾奔而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进来一见路遥,立时大喜,三步并两步上前,气喘吁吁地道:“路大夫,方才有十好几个江湖人被送进医馆,伤的都是不轻。医馆的大夫们实在忙不过来了。而且有一个伤势太重,欧阳大夫让我请你过去。您快去看看吧!”
路遥一听,立时收拾手边的医药箱,边收边问:“欧阳?他怎么来金陵?还在雅安医馆?”
祁津仍兀自喘息:“欧阳大夫似乎正好路过。”
殷梨亭直至此时方平复刚才悸动心情,听得祁津说是江湖人,忍不住开口问道:“祁先生可知道那些江湖人的来历?”
祁津不认的殷梨亭,但是见他似乎和路遥熟的很,当下不敢怠慢,摇头道:“这在下可不知道了。不过有男有女。哦,对了,伤得最重的那个,好像听他们说是什么空什么的。”
“可是崆峒?”
“对对对,就是这名字。”祁津一拍额头,正想向殷梨亭道谢,却见他忽然起身,拎过路遥得箱子,便和路遥一路疾奔而出,到了门口还能隐约听到两人得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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