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完最后一票,李窈接过属于自己的分成,想了想,走到老大的面前,仰头说道:
“那个……我不想干了。”
老大是个五大三粗的光头,脖子几乎跟脑袋一样壮实,相貌阴沉凶戾,听见这话,沉沉笑了起来:
“我们可离不开你啊。”
旁边一个小喽啰一边抽烟,一边嗤笑道:“我看她想洗白,今天她看我们的眼神跟条子没什么两样。”
光头的脸色微微变了,低头看向李窈:“——你想报警?”
李窈努力镇定地说:“我怎么可能报警……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那你为什么不想干了?”光头目光阴狠地盯着她,“别告诉我,你还想去读狗屁的书,给公司当牛做马?”
李窈说:“我不会给公司当牛做马,我只想……”
光头上前一步,他注射过睾-酮,肌肉虬结,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可怕的压迫感:
“你只想什么?你只想过正常的生活,远离我们这群杂碎,舔上班族的皮鞋,给住满流浪汉的烂尾楼还贷,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交个有稳定工作的男朋友,结婚生子……”
光头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想都别想,你就是被人贩子切成块儿,卖到地下诊所去,也是我们的人。”
“你注定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活着,知道吗?”光头拍拍她的肩膀,语气甚至有些和蔼,“少看点金盆洗手的心灵鸡汤,什么都信只会害了你。”
说完,他眼中闪过一道银光,给她转了五十块钱:
“晚上去放松一下吧,明晚有个大活儿。线人告诉我,富人区那边有户人家,儿子丈夫都出差了,只剩下一个孤寡老太太,我们可以去狠狠捞一笔,然后你又可以去北欧玩了。”
李窈没有说话,有些蔫巴巴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她离开以后,光头点了一支烟,对旁边的小喽啰说道:“——跟上去,如果她想去找条子,毙了就是。记住,尸体要留下来,可以去地下诊所换点钱。”
……
屿城多雨,不知什么时候起,天上又飘起了小雨。
雨雾阴冷而滑腻,黏附在皮肤上,令人不适。
李窈搂着自己受伤的胳膊,感觉这条胳膊以后可能会得关节炎。
她非常迷茫,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刚才她只是凭着一股义愤,才说出“不想干了”这句话,事实上就算光头愿意放她离开,她也离不开这群人——没有收入来源,不到一个月,她就会被房东赶出家门。
她没有存款,这座城市到处都是广告,铺天盖地的广告,令人眼花缭乱的广告,吸引你借贷、提前消费、以贷养贷。
这种情况下,哪怕是收入稳定的公司员工,也不可能存下一分钱。
这是一座绝望的城市,灰色的天空,灰色的雨雾,灰色的人生。
浑浑噩噩间,她居然走到了漆黑人影的地方。
不知发生了什么,那里变得空无一人。
朦胧雨雾中,只能看到一个冰冷颀长的漆黑身影。
他似乎有两米那么高,站在湿冷而密集的雨丝里,如同幽黑怪异的鬼影一般瘆人。
他站立的姿势也跟人类截然不同,仿佛某种正在休憩的冷血掠食者,一旦察觉到危险的信号,就会猛然暴起伤人。
白天的光线下,李窈忽然发现,他身上那件垂至膝盖的黑色大衣,没有丝毫垂坠感,不像是衣服……更像是一种类似于液态金属的物质。
——这是他融入人群的拟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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