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想恨啊,他真的很恨自己的妻子,恨她当初这么绝情,恨她能够为了自己活下去,抛弃自己的家庭,就连还没断奶的孩子,都能一起抛弃了。
转而嫁给了那个什么……劳什子贫农!
他的内心有愤恨,当然也有被羞辱之后的愤怒,想他当初,也是响当当的干部子弟,根正苗红,读过书、扛过枪,能文能武,自然是能配上袁丽这样的女孩,双方都是门当户对,但是……但是她居然抛弃了自己,去嫁给了一个三十多岁的老汉!
最令他愤怒的是,他的妻子,他以前视作心头尖的女孩,宁愿哺乳别人家的孩子,也不愿意回来看看自己的孩子,要不是当初周遭的邻居看自己实在是可怜,队里的大娘时不时来帮帮忙,再加上家里面还有最后的存款,凑了凑去公社买了些乳精,冲泡了给孩子喝,不然现在他就一个人了。
当然,这人工生产的奶粉自然比不上母乳,现在这孩子长得这么瘦削就是一个证明了,这种极致的羞辱让他一度想要自杀,因为实在是撑不下去啊,太难撑下去了。
每次看到那个靓丽的女孩和丑陋的老汉走在一起,他都能感觉到生理不适,再联想到这对狗男女晚上的苟且之事,他是真的很想死。
但是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带着儿子改名换姓,东躲西藏,到处避难,最后选择在这里定居下来。
以前他真的很想复仇,想杀了那个女人,杀了那个恶心的贫农,但是犹豫再三,他才痛苦的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个胆量,就是个胆小鬼,只能用逃避来解决问题。
最后逃到这个村子里,满心的怨恨与不甘,充斥着整个人的身心,他好想复仇,可是又不知道目标是谁。
只能封闭自我,拒绝一切帮助,即便村委来人想要帮助他,但是被他用恶劣的语气赶跑,他已经不相信所有人了,自己的妻子、自己的朋友、自己的信仰……全部都抛弃了自己,使得他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一般活着。
“同志……同志……可是我心里……真的很难受啊!”男人身体微微颤抖,语气哽咽,他竭力的在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他终究有些忍不住。
这么久以来,他曾经的那些朋友,不是背叛了他,就是已经不在人世了,这么久了,他从来没有碰到一个同类,同类的意思,就是和他相同命运的人。
太久没有碰到了,好像大家都在大踏步的向前进,享受生活,但是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困在过去的旋涡之中,无法脱身。
“我明白你的感受,这些年,很痛苦吧?”钱默大概能够猜到对方的身份了,当初烈焰城的那一批干部以及他们的后代总共也没有活下来多少人,再配合上这特殊的境遇以及经历,他已经猜到是谁了。
男人的妻子,应该就是那个之前监管他们劳动农场的姑娘,很有活力的一个女孩,只不过后来啊……真是可惜了。
煤炉上的水壶悠悠的发出水滚开的响声,就像是一支天边的竖笛,呜呜呜的发出伤感的音乐,随后在大雪中消散……
……
糟糕的天气一如既往的黑暗,钱默从屋子中醒过来,他走到水缸边上擦了擦脸,随后从屋子内的贮藏柜里摸出了一颗绿果,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
现在地里面的粮食已经越来越少了,即便上面不来检查,下面的人不上交粮食上去,单单靠地里的粮食,也很吃力了。
原因很简单,就是土壤被冻了这么多年,即便后面研发出地暖,可以加热土壤,但是耗电量太大,他们这种小农村是不配拥有的。
所以在土壤日渐冰冷之后,肥力也在飞速的下降,到现在,地里面能种出来的粮食,连灾难刚刚开始时五分之一都没有了。
可笑的是,在农田边上,还挂着热烈庆祝烈焰城今年粮食产量突破六十万公斤的横幅,六十万公斤,灾难开始之后这六年都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多。
钱默走出屋子,外面的田埂上现在基本没什么人,挂在屋子外面的温度计上显示外面此时是零下十五度,点点雪花飞舞,冻得让人瑟瑟发抖。
不远处的几个窝棚里面,盖着防风布,里面生起的火堆映出了十几个人的身形,那应该就是今天上工的社员了,但是温度太冷跑窝棚里面躲风雪了。
农田里面除了守夜人的房子,就全是这种窝棚了,不是说不能造房子,而是不允许造,家家户户都有房子,在地里造房子,难道是想住到地里吗?
即便现在拿粮食是不成文的规定,但是明目张胆的来,肯定是不被允许的。
钱默走过去,远远的就听到里面在争吵些什么——
“真是不知道这糟糕的天气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啊。”
“粮食都快见底了,到时候可怎么办?”
“怎么办?撑着呗,反正现在口号和指标喊得那么高,我们要是跳出去说缺粮,那得多丢人?多显眼啊?”
“可要是一直没粮,那怎么办?”
“唉——到时候再说吧。”
风雪中是道不尽的愁绪,就在钱默想要进入窝棚时,身后那挂在屋子上的广播开始响起来——
“沙沙——沙沙——沙沙——”
“这里是人民共和国中央电台……现插播一条紧急消息……现插播一条紧急播报……”
“领袖……”
然而下一刻,声音戛然而止,应声而断的还有那灯光,村里的电路因为大雪而断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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