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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部分(第1页)

张师长不晓得哪根神经走了电,都九点多了非把大家叫到一起喝酒,一师之长发话,怎能不应。张师长的理由也简单:迎接新千年、讨个吉利。话是这么说,可都是常委,一张口自然离不了今天才结束的《Y23想定推演》,到是张师长:过年了,不谈工作!一色儿的“丘八”,话题自是离不开行伍,从国防预算到营房建设,从24个野战军到民兵预备役部队,边喝边聊,直把个过去未来如黄金分割线一般扯到敲过了新年的钟声才散。总之一句话:感怀岁月的倥偬,嗟叹人生的短暂。酒这东西靠得是对神经的刺激和麻痹,边政委虽然没有高过了头儿,可茅台的后劲,却让他耽误了看日出。

刚刚起床的边政委,被一个电话一溜小跑的催到了师长办公室。师长正接电话,看政委进来,便将电话揿了免提。边政委听出了是省军区叶副司令的声音。老头子显然是在发火,“他还没到吗?!”声音大的把个电话震得像扩音器。“报告副司令员,边和平在这里,请您指示!”“Y23推演里面出了美女秀的画面是怎么回事?!”边政委一惊,“报告副司令,可能是黑客。”“胡说八道!别以为我不懂糊弄我,导演组已经跟我说了,你们做的那个预案不行!拿不到军区去,要重新搞。你们听到没有!?”“听到了!”师长政委同时说。“关键是指导思想,你们的指导思想有问题!现代战争是高科技的战争,高科技的较量,首长机关的想定推演,不能照搬过去图上作业的老一套,上次开会已经跟你们说过了,可这次模拟演练并没有看到你们的新观念、新思路!”老头子说话像打机关枪。“关于那美女画面的事,边和平你要给我查清楚!听说你有个口头禅‘T六九、T八0’,你的资格有那么老吗?!你到底有多少水平?还是有多少知识?半瓶子醋!你在没在听?”“在听,副司令,我在听。”边和平惶惶悚悚。“边和平我告诉你,这次Y23演习要是搞砸了,我老头子饶不了你,后果你应该清楚!”“是,副司令,我清楚。”

新千年的第一缕阳光没有看到,却听到了老头子一通劈头盖脸的臭骂。边和平气不打一处来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明白自己给人卖了,并且清楚是谁卖了他。他想摔东西,可现在楼里静的掉根针都听得见。忿忿地走到办公桌前一屁股坐下,用钥匙开了下面的抽屉,取出一条中华烟掼到桌上。

一抹金光从血红的烟盒上晃过来,刺刺地打到眼里。这烟盒反射出的晨光,搅扰了他的心事,下意识两手托起烟条,来回转动地看。光漆漆的红烟盒映着绚烂的光芒,里面的景物也是拟虚欲实的美丽。他撕破包装,取出一支燃着,踱到了窗前。已经蹿过二楼、冒上三楼窗台的老柏树,沐在新千年第一日的阳光里,金辉满镀的墨绿塔身,别有风韵地昭示着一种生命的火烈和沧桑的凝重。望住这被霞光罩住的老柏,他的心也如被浓烈的火焰包裹住。“T六九”“T八0”,这话怎么就成我说的了?!不错,我这个政委是六九年兵,他张师长比我晚十年,但这能说明什么呢?他张少壮大半夜的抽疯子叫去喝酒,我不也到了嘛。*年恢复军衔制时本来就有说道:为把老营级们留住才将三级校增为四级校。当时是什么形势?全国上下如火如荼的奔小康、向钱看!“团以上苦海无边,营以下回头是岸”这话不就是那时候流传开的嘛,这他妈的是龟儿子总结出来的!八十年代的兵给“三八式”“四四一贯制”的老一套带来了冲击,送进了新风,可他们一入伍就是“军地结合”“主副同开”,整天不是搞农场开工厂就是学厨子做木匠,美其名曰“军地两用人材培训”,到末了,再抓训练不还得仰仗那些基本功扎实的老兵们嘛!这些部队的昔日经履,怎么他妈的就成我的口头禅了呢?!噢,演习出了事故就是搞政工的事?你找梯子也得看看是谁的肩膀呀,别他妈的瞎踩呀!你有心,你想干事业,谁不想!谁不想把工作干的轰轰烈烈。可也得面对现实嘛!五个团建制,一万人编制,说起来吓人,其实都是墙上的数字、抽屉里的兵!满打满算才有三百来人可以调动,就是按营以上干部是现役算,也够不上三个团,“招之即来,来之能战”?你试试,那些兵们守在家里的百分之三十也没有!都在山南海北的跑生意、做买卖、打工,忙着赚钱!光靠计算机想定模拟管个屁用!就是现在这三百现役干部也是野战军淘汰下来的老弱病残大全,叫他们鼓捣这玩艺儿,不是赶鸭子上架也是老太太掏鸡窝,个顶个的笨蛋!不错,编在预备役里的各个厂矿、企事业单位里有的是人材,可抽的动吗?谁个给钱!这年头离了钱说得动话吗……“嘀嘀呜——”“嘀嘀呜——”电话的鸣声惊悸了正想心事的边政委。还会有更坏的事?想着去抄电话。

“边政委,有您一个外线电话。”银铃样娇滴的声音。“哪里的?”他问。“桃园市的长途。”他心一咯噔,亲切而久违了的地名。“接过来!”

“是边政委吗?”一个陌生的声音。

“是我,你是哪位?”

“坷垃,你好,我是建中,石建中。”

“嗨!二哥,怎么是你呀,我还以为是谁呢,你好!你好!怎么,大过年的想起给我打电话,不会是给我拜年吧,还是有什么事?”

“叫你说中了,老三在你那吗?”

“没有呀,我们好几年没见了,老说有时间了去看看你们,可老得不出空,他还好吗?”

“不太好,我家老爷子快不行了,可哪里也找不到他,所以才给你打电话!”

“石叔叔病得挺厉害?”

“心梗。这次,怕是挺不过去了。”

从对方的话音儿里边和平听出了严重性,忙道:“别这样说二哥,好人自有天佑,石叔叔会好起来的!”说时,石老军人那刚毅的影像也清晰地浮进脑子里。

“老三真的没在你那?”石建中还在追问。

“这有什么真假呀。确实没来过我这儿!”边和平边说边翻转着桌上的烟条,“他单位呢?可能是单位事忙,干他们这行总是没有时间观念的。”

“他不在单位。单位也在找他!我担心他会出事。”

“怎么会,是不是临时执行什么秘密任务去了。”

“要是这样就好了。”石老二的声音有些让人莫名其妙。可紧接着他又说:“这样吧,你今天有空吗?”

“你有什么事?尽管说!”

“你给你们的同学们都打打电话,看看老三在没在他们那,总之,一定想办法找到老三。”

“这没问题!我这就打。”

“向弟妹问好!”石建中最后说。

“谢谢,你们也多保重!”

放了电话,边和平打开抽屉,没有翻到他要找的东西。眼睛盯着天花板想一想,就起身走到文件柜处,从上往下一层层找,也没有找到。又到书柜上去翻。终于,在书柜下面抽屉里的一个旧文件盒里找到了要找的东西:《“八一”小学通信录》。对折的16开纸的中间还夹着一张旧照片。打开来看,是一九六九年去兵团前,他们八个小伙伴在厚嘴唇的提议下去市里照相馆照的合影照。照片都黄渍了。边和平看着这照片上的八个小孩儿的傻模样禁不住笑出了声。又去看那通信录,电话号码还是些四、五位的,落款的日期是一九八0年五月一日。瞅着这张质地很差的16开纸铅印的通信录,无奈地笑笑,随后拿到桌面上铺开。思索了一会,便叫总机给他接远清县宏远肉联有限公司。

尽管石建中的电话送来的也不是什么好消息,但还是叫边和平感觉很亲切。好长时间了,总是萦怀乡情和旧事,那群儿时的小伙伴,有时就在眼前跳,清晰得像昨天。这种奇怪的幻像,压不下、抹不去,总是如形似影的相跟相随着,就如婴儿叼的奶嘴儿,并不见其是因为饥饿。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了老了的症候?

不一会,电话就接过来了,也是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请问您找谁?”“找你们总经理,韩建民总经理!”“请问您是哪位?”“你就说是他老同学有急事找他!”“请问您贵姓?”“姓边!边和平!!”

“坷垃,是你吗?”话筒里响起一个粗豁的声音。

“老六,你小子谱摆的不小呀,打个电话还三岗六哨的!”

“嘿嘿嘿,哪的话,我这儿可是王道的乐土,农民的乐园喔。哎——,听说你现在是师政委了?!能听到你这个大政委的电话真是我老六开年之福气喔!说吧,是不是要肉?要多少?你说,我保证让你百分之二百的满意喔!”

“拉倒吧你,我吃肉用得着管你要。刚才石二哥来个电话,说石老爷子快不行了,到处找石三儿找不到,问在不在我这,我说不在他还不相信,让打电话和大家联系联系,一块找找。”

“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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