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清道:“施主有所不知,前夜郑、沈二位施主被七仙门的封浩杀死在房中,现下这鼋头渚上,四处都是七仙门的贼子,他们极有可能会针对施主加以暗算,施主要小心为上啊。”杜英石道:“七仙门虽然厉害,但也不容易暗算到我头上,这点方丈不要担心。”方诗育在门口见房中多出一个陌生人,问道:“愿哥哥,这位大叔是谁啊?”伊愿道:“这位就是‘百变药王’杜神医前辈。”方诗育喜道;“这下你有救了。”杜英石冷冷道:“奇怪,我凭什么要救这个臭小子。”方诗育道:“我知道前辈素好茶道,收藏了一盒纯正的‘狮峰黄金芽’,愿奉上前辈,还望前辈对我家哥哥施以援手。”杜英石一听“狮峰黄金芽”,神色一动,道:“你先拿来我看看。”方诗育自包袱中又取出一盒黄金芽,捧给杜英石,伊愿奇道:“育妹妹,你不是把那黄金芽给了‘茶老爷’吗?怎么又有一盒。”
方诗育笑道:“给‘茶老爷’那盒被我掉包了,那一盒只是上面薄薄的一层是黄金芽,下面是普通茶叶。”伊愿恍然大悟。杜英石捏住几根茶丝,放入口中,半晌颔首道:“是黄金芽没错,只是可惜啊。”言毕摇头不止。德清道:“施主可惜什么?”杜英石道:“如果这小子没有吞食‘虎面蜘蛛’,或许我用百年茯苓,千年金钗石斛,再配以老山参和一品水黄莲,加上天山雪莲碾成粉末,日食二次,三年可解‘七日追魂散’之毒,但,但你又吞食了那蜘蛛,我,我实是无法破解。”伊愿闻言大失所望,方诗育道:“杜神医,愿哥哥昨夜吃了那剑斩不死的蜘蛛,是不是那蜘蛛现下窜入愿哥哥的体内作怪,就无法诊治。”杜英石道:“小姑娘,你有所不知,那‘虎面蜘蛛’煞是厉害,刀斧都不能伤其性命,这小子连吞了数百只蜘蛛,按理说早被蜘蛛咬死毒死,但这小子体内有‘七日追魂散’剧毒,那‘虎面蜘蛛’进入肠道,便受到‘七日追魂散’毒素攻击,因此‘虎面蜘蛛’也不能生存,被化为液水,二毒相克,所以这小子就感觉身体比平时要好,这两毒虽然暂时相克,但在体内相互对峙阻挠血液循环,因此不足三月,全身经脉阻塞严重,便会经脉迸裂而亡。”
方诗育闻言失魂落魄,半晌痴痴傻傻,伊愿笑道:“育妹妹,哥哥还有三月性命可活,已是上天给我的恩赐,你忧伤什么?”方诗育眼圈一红,潸然泪下,不能自已,杜英石道:“小姑娘,你虽然男士装扮,但我一眼就看出你是个女娃,你和这小子是亲戚吗?如此关心他。”方诗育哽咽道:“是,非常非常好的亲戚,世上最好的亲戚。”杜英石道:“你先停止哭泣,我虽然不能解他体内剧毒,但可以延长他生命啊。”方诗育闻言喜道:“神医,你可以让愿哥哥多活多久?”杜英石举起右手,伸出大拇指和小指,轻轻一甩道:“只能这么多。”伊愿见杜英石一甩手指,脑中如电光火石,瞬间悟到钱义方死前的六根手指,是指一个“六”字,王风彦死前的手势也是一个“六”字,他们共同的意思只有一个,并不是指手,而是指“六”,苏州六,当然是指苏州六合书院,能够把假书套仿得如此神似的,只有壮元公六合院长陈夏言,陈夏言一浮出水面,再联想到莫名其妙进入大观求学的周南山,《淳化阁法帖》一案,便可轻易侦破。
一念至此,便不再挂念自己生死,笑道:“杜神医,感谢你一番厚意,能延长我的贱命,但现下我有急事要办,不想麻烦神医了。”杜英石道:“你,你…”方诗育急道:“愿哥哥,你,你不要如此,你活在这世上一天,小妹便日夜守护在你身边,你想吃什么,想到哪儿玩,小妹一定尽我所能完成你全部心愿。”伊愿笑道:“好妹妹,哥哥好生感谢你,我临死前有这样一个天仙妹妹陪伴着我,苍天待我伊愿不薄,夫复何求?”方诗育抽泣道:“愿哥哥,你,你不要这样,妹妹心里好难过。”杜英石道:“人若一心求死,再高明的大夫又有何用?小姑娘,谢谢你的黄金芽,可惜我无福享用。”方诗育道:“这盒茶叶,若是神医不便收下,就请大师笑纳,聊作我和愿哥哥在寺内打扰的香油资吧。”
德清道:“小施主,老衲化外之人,能有粗茶淡饭便感激不尽,这盒黄金芽,你还是留下等急用时再派上用场吧。”伊愿道:“好妹妹,大师如此说来,不如你请大师将这黄金芽泡上,咱们今日且先品品这天下珍稀的狮峰黄金芽吧。”杜英石道:“小兄弟,老朽平生医人无数,但像你这样将生死置之度外,洒脱超凡的患者,还是第一次见到,今日麻烦方丈大师,咱们以茶代酒,共谋一醉。”方诗育道:“好,我去斋房准备开水。”德清道:“也罢,老衲今日就同诸位施主先品品佳茗。”几人在房中有说有笑,大是欢悦,德清右手一摇,一指房顶,暗示房上有人,三人沉默片刻,杜英石道:“房顶上的朋友,请下来喝杯清茶。”房顶上一人冷冷应道:“要喝你‘百变药王’杜神医的好茶,怕是茶中有毒罢。”杜英石道:“阁下此话从何说起?你我素不相识,因何要谋害于你?”那房顶上人道:“若我不身在七仙门中,你自然不会害我,但我身为七仙门春秋堂主,那就另当别论。”
伊愿一听是盛教仁,叫道:“你这阴魂不散的家伙,跑到这鼋头渚来干什么?”盛教仁道:“臭小子,来取你性命。”伊愿道:“我中了你们七仙门的‘七日追魂散’,不劳你大驾,也活不过几天了。”盛教仁冷笑一声,门口身影一晃,盛教仁已立在伊愿床前,德清道:“盛施主有话好说,不要乱来。”盛教仁抓起桌上方诗育的包裹,转身就要向门外逃跑,德清右掌一探,封住盛教仁去路,盛教仁一拳击出,拳掌相交,盛教仁向床头退后三步,德清身形不动。盛教仁道:“和尚,你不要多管闲事。”德清道:“盛施主拿人东西,未经主人许可,老衲当然要管。”盛教仁怒道:“和尚,你不识好歹,休怪我七仙门无礼。”德清道:“阿弥陀佛,请施主放下包袱。”盛教仁道:“好,我马上放下。”拔出腰间短棒,向德清当头打来。德清右手一伸,施出空手套白刃的本领,身形不动,与盛教仁打成一团。
伊愿见二人战得难分难解,叫道:“大师小心,这狗贼的短棒叫做破碎棒,使的是破碎棒法。”德清道:“多谢小施主,这破碎棒法,是武林失传已久的棍棒绝学,想不到被盛施主练成了。”盛教仁道:“哼。”德清嘴上说话,掌法加快,盛教仁虽然有棒在身,丝毫不占上风,打了三十余合,盛教仁返身后退,向伊愿头发一把抓来。伊愿虽然左胸受伤,但手脚能动,一见盛教仁想抓自己做人质,飞起一脚向盛教仁腰际踢去,盛教仁不防伊愿有此一举,躲已不及,只得将方诗育的包袱挡在腰间,伊愿这一脚早就生死置之度外,力量何其巨大?盛教仁虽然有包袱阻挡,但仍然闷哼一声,被踢翻在地,手中包袱一松,叭的一响,自包袱中掉出一本书来,伊愿左胸伤口迸裂,惨叫一声,心口剧痛无比,复跌回床上。德清拾起地上那本书,拿在手中一看,惊呼道:“是宋版《淳化阁法帖》。”伊愿一听《淳化阁法帖》五字,联想到方诗育巧合的现身茶铺,自己刚中“七日追魂散”就请自己喝茶吃酒,心中种种疑惑刹时全部解开,钱义方和王风彦之死必定是方诗育所为,而她请自己喝茶吃酒,则是有意加害。越想心头越是剧痛,大叫一声,晕死过去。
良久幽幽醒来,见房中只有方诗育坐在床头,满面泪痕,伊愿凄然道:“好妹妹,真好妹妹,你骗得我好苦。”方诗育双目噙泪道:“愿哥哥,你不要这样伤心,是妹妹骗了你,那《淳化阁法帖》确在我手中,但我并没有进书院偷书,这书,这书是有人盗了,交到我手中。”伊愿苦笑道:“你说这些干什么?我又没有问你。”方诗育泣道:“愿哥哥,你不要恨妹妹,妹妹现在心里好后悔,我,我不该在小树林杀了你那位朋友,也不该在苏州杀了那‘七巧大师’,妹妹我,现在好痛苦。”伊愿道:“你倒底是谁?为什么要这样残忍?”方诗育抽泣道:“我,我,我不能告诉你,愿哥哥,我知道你想要拿《淳化阁法帖》上京城去救你朋友性命,我,我一定会把这法帖交到你朋友手中,你,你不要这样,妹妹心里好怕你从此再不理我,我长这么大,只有你真正关心我,讲笑语逗我开心,还为我舍身挡剑,愿哥哥,你,你若心里不好受,就打妹妹吧,愿哥哥,你快打妹妹吧。”伊愿冷冷道:“你滚,你滚开,我再也不要见到你。”方诗育痛哭道:“愿哥哥,你,你就这样讨厌我?”伊愿道:“正,正是,我,我这一辈子都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狠毒的女人,你滚,你快滚啊。”言毕撕心裂肺,狂叫不止。方诗育见伊愿状态疯狂,抓起桌上包袱,凄然道:“愿哥哥,我走,我离开,你不要这样,你要多多保重,我,我马上就走得远远的。”默默的退出房间,双肩抽搐不停。
伊愿见方诗育离开房间,半晌平静下来,只是心房痛苦不堪,仿佛将要裂开一般,不一刻德清大师和杜英石走入房中,德清道:“小施主,世事错综复杂,很多时候,人都会为形势所迫做一些违背自己心愿的事情,你不要太悲愤其中。”伊愿哈哈一笑道:“大师,晚辈现下心里高兴得很,没有半分不快,大师,不知这斗茶大会何时开始,晚辈还想向大师叨扰两杯香茶。”杜英石道:“小兄弟,刚刚德清大师把那春秋堂主盛教仁送到了寺外七仙门贼子手中,只怕七仙门即刻就要攻打寺庙,这斗茶大会,是无法召开了。”伊愿急道:“大师,现下情况危急,你赶快叫寺内小师傅们出去躲避一下,待事情完结再回寺不迟。”德清道:“阿弥陀佛,老衲早已如小施主所言施行了,现下这广福寺中,除了我们三位,还有十来个徒儿不愿离开,守在山门。”伊愿挣扎着抬高肩膀,笑道:“大师,晚辈虽然受伤,便手中有剑,一般的贼子,还可以杀他两个。”杜英石扶住伊愿肩头,道:“小兄弟,你内伤严重,不要乱动,贼子来了,有我和德清大师,今日就算拼个你死我活也绝不让贼子伤到小兄弟。”伊愿道:“前辈舍命相助,晚辈身中绝毒,实是不知如何报答。”杜英石哈哈一笑道:“我杜英石一生,纵酒放歌,除了钟情香茶美酒之外,最佩服的就是像你这样笑谈生死的人物,今日我们有缘遇上,不管其它,我带了一壶珍藏了两百年的一品竹叶青酒,今日虽然在佛祖面前,也放纵一回,还望大师首肯。”德清道:“阿弥陀佛,我等遁入空门,穷其一生,也是为悟通生死大限,二位施主根性锐利,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已悟及我佛正法眼藏,涅磐妙心,酒肉穿肠,佛留心中,惹是不嫌,我也随二位一醉吧。”
杜英石哈哈一笑,道:“好,非常好,咱们今日三人,不分年龄,不论出身,不管修行,且当我佛一醉,证我佛心印。”德清道:“好个我佛心印。”德清修行禅宗,这一宗派,不立文字,以心印心,讲究顿悟,并不以清规戒律为念,德清虽然平时持戒,但现下情况特殊,也就不以为忤。一沙弥去斋房取来土碗,杜英石拿出一壶竹叶青,三个就在伊愿房内,把酒言欢,伊愿酒量虽然不高,但啜一口竹叶青在口中,只觉清香阵阵,通透五脏六腑,全身七经八脉,无不舒畅,不禁叫道:“好个两百年的竹叶青,不知前辈从何处得到?”杜英石道:“这是我三年前治好了大漠‘大风城主’张合武的‘九阴焦躁’恶疾后,张城主心怀感激,将他城中最为珍贵的这壶竹叶青送给了我,现下我杜英石遇到二位,若不拿出来品尝,此生更遇何人可饮?”德清笑道:“我自幼出家,一生未尝佳酿,不知酒为何物,但今日有幸能喝到杜施主的竹叶青,他日被佛祖责备,也不后悔。”三人你来我往,不一刻将那壶竹叶青喝了个精光,德清正要和杜英石走出房门,一僧人满身鲜血,闯进房中,叫道:“师父,七仙门贼子已攻进山门,冲到大雄宝殿,很快就要打到后面客房,师父快走,徒儿先来抵挡一阵。”德清道:“云寂,你伤势严重,先在房中歇上一歇,师父今日就学那韦陀菩萨,惩恶扬善。”
他一言未毕,后院冲进无数七仙门人,当先一人叫道:“德清秃驴,快快出来受死。”杜英石道:“狗贼不要猖狂,我来取你性命。”取出腰间宝剑,大步一迈,迎了上去。七仙门人越聚越多,瞬间后院被围得严严实实,德清道:“云寂,你守在小施主身旁,不要乱动。”云寂道:“师父当心。”德清道:“小施主,借宝剑一用。”伊愿将身边鹤云剑递给德清,德清仗剑走出门外,伊愿从门洞口瞧见七仙门徒密密麻麻,各持刀枪,跃跃欲试。杜英石道:“你们领头的过来,有种的与我大战三百回合。”两个门人抬着一乘竹榻走上前来,那榻上躺着一个冷面人。杜英石道:“原来是‘七仙七绝’到了,怪不得跟了这么多跟屁虫。”伊愿自门洞里瞟见正是昨日伤害自己的那人,忆起德清大师说的七仙门第三杀手“七仙七绝”封浩,暗道怪不得剑法如此厉害。封浩道:“杜神医,我们紫光堂主日前在福建受了些伤,多次请你前来诊治,你因何屡屡拒绝?难不成是怕我们七仙门少了你诊金?”杜英石道:“无耻狗贼,我杜英石医猫医狗,也不医七仙门的杂种。”封浩怒道:“杜神医,是你自寻死路,怪不得我七仙门无情。”杜英石道:“少说废话,来吧。”封浩手一挥,几名七仙门人挥刀弄枪,齐齐围攻杜英石,杜英石长剑一指,手起剑落,刺倒一名,德清一诵佛号,鹤云剑一挺,也加入战团,德清武功高强,不及五剑,已要了四名七仙门人性命。
封浩躺在竹榻上观战,见不过眨眼功夫已方已有十多名门人送掉性命,冷哼一声道:“退后,第五杨震上。”伊愿闻言以为是指第五名杀手出动,却见人群里出来两个持剑的年轻人,杜英石道:“想不到七仙门今日果然倾巢出动,连第四第五杀手也来了,也罢,都上来。”原来七仙门第四杀手叫第五剑,第五杀手叫杨震,伊愿不知那第四杀手姓第五,名剑,所以才心生误会。第五剑一挥剑式,向德清发起攻击,杨震和杜英石战成一团。德清虽然是空门中人,慈悲为怀,但面临七仙门人打上门来,少不得也学韦陀菩萨斩妖除魔,真是世道奸恶横行,慈悲如佛祖,也不得不作狮子吼。
第五剑是李愚桥亲授弟子,剑法造诣颇深,德清虽然武功不俗,一时也奈何不了第五剑。杜英石精于医道,虽然武功也属上乘,但毕竟不是平生所长,不一刻便被杨震逼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伊愿在屋里看得焦急,他与杜英石虽然初逢,但性趣相投,是忘年之交,一见杜英石遇险,再也躺不住了,挣扎着坐了起来,对云寂道:“小师傅,我要出去观战。”云寂道:“施主请躺下安歇,家师嘱咐不要让你乱动。”伊愿道:“师傅,情势紧急,我虽然有伤在身,毕竟不危及性命,你快些让开,我要出去。”一把推开云寂,咬牙忍住疼痛,穿好鞋,缓缓走到门外,不顾云寂在身后高呼。杨震此日大占上风,唰唰两剑,将杜英石逼到门边,伊愿道:“杜前辈,把长剑给我。”杜英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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