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嫣子的活还好,主要是在村大队的食堂帮厨,然后和另外几个女生轮流下地。分配完任务,这十人里出身最好的胡振宇被选为了知青小队的负责人,这胡振宇的老子是当时公安部谢部长的亲密战友,谢部长前几年死的不明不白,于是一个顶一个补缺,他爹就升职了,过了几年补位的部长又不明不白的死了,他爹官又升了,所以他这身份也跟着升了些。
清早短暂的会议结束后,李孝清就去韩老汉住的地方了,一进屋他也没敲门,倒是吓了韩老汉一大跳,拄着的拐杖都掉在了地上。
村里人虽然都管他叫韩老汉,其实这韩老汉也就是一个四十五岁左右的中年人,只不过他成分不好,前几年又闹的厉害,韩老汉本来有个女儿的,后来嫁到了京郊的大兴庄,他女婿是下乡的时候和他闺女认识的,那小伙子的成分也不好。一对新人回到燕京的时候是65年,结果第二年八月,京郊的大兴县内13个公社,48个大队的红卫兵,先后弄掉了三百多人,有22户人家被绝了户,他女婿一家没能幸免,都死于非命。
于是这韩老汉更成了孤家寡人,村里人也知道这事情,也没人敢告诉他,但他心里知道,这老汉一夜间白了头,人也特别显老。
李孝清不知道这件事,可是张嫣子聪明伶俐却是事先把这事打听的一清二楚,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李孝清,让他不要在老人家面前问他家里的儿女什么的。
李孝清虽然脑袋转的慢,可是人情世故他还是懂的,他是打心底可怜韩老汉。
“大叔,我是新来的知青,以后放羊的活就交给我吧?你这是要生活做饭,你腿脚不方便,我帮你弄吧。”李孝清二话不说,就去灶上生火。
“哎呀,小同志,你坐炕上去,这活我来!”那韩老汉前一阵听说又有知青来了,吓的把村里人接济他的几斤高粱米藏到了羊棚的灶下。早上起来拿着个空盆,准备弄点高粱米煮着吃,谁知道这傻小子,一进门就要生火,给他弄的一脸苦相!
“祖宗唉,我就这点高粱米了,都是些粗粮,你们吃不惯。”
“没事,我刚刚在大队食堂吃完了来的!”李孝清傻呵呵的说道。
“你真不要啊?”老爷子哆哆嗦嗦的问道。
“不吃,我吃饱了,你要是煮的多,我跟着吃一口也没事。”李孝清看着老爷子这么“诚恳”也不好意思拒绝。
“好嘞。”说着老爷子就从灶台底下掏出一小袋高粱米用大锅煮了些高粱米饭,然后拿出点用盐水泡过的榆树钱(榆树钱是榆树的种子。翅果倒卵形或近圆形,光滑,先端有缺口)端上了桌。
“小同志,我也没啥东西可以吃的,您就凑合下吧!”老汉可怜巴巴的看着李孝清生怕他再折腾自己。
“大叔啊,你就吃这个?”李孝清看着还带着盐粒的榆树钱,心里也是有些难受,端起碗啪啦几口高粱米水饭,夹了口榆树钱。
李孝清觉得有些难受,他刚说完,就看着大叔在柜子里拿出来一个咸菜疙瘩切了一小块,放到李孝清碗里,自己舔了舔手指头,示意李孝清尝尝。辽西或者赤峰那边的兄弟应该知道咸菜疙瘩是啥玩意,就是用大粒盐盐腌渍的芥菜头,有的地方的干咸菜疙瘩那用舌头舔一口都得喝一茶缸水。
韩老汉自己放羊,放了三年多,自己没吃过一口羊肉,没喝过一口羊汤,没跟羊崽子抢过一口羊奶,倒是被人逼着喝过羊尿。这柜子里的咸菜疙瘩是今冬天偷偷摸摸腌的,自己舍不得吃,老汉过年的时候,才狠下心来拿咸菜炖了点黄豆吃。
“小同志,等过一阵子,香椿冒芽了,我多摘点,你要是在大队食堂吃不饱,就到我这吃一口。”大队里有不少是闯关东的灾民后代,把这生长在华北山东半岛的香椿树带到了这地方来。韩老汉看着小伙子没打自己,没埋汰自己,还挺好说话的,这就也放心了,心里琢磨着怎么和这小伙子说上话,以后批斗的时候让那些知青别动手打人就行,他这老胳膊老腿受不了这个啊。
“大叔,我吃饱了。”李孝清知道这点高粱米老汉怕是自己一个人都不够吃,他本身也不饿,扒拉几口就不吃了。
“真吃饱了?”老汉看他不像是装的,这才慢慢的收拾碗筷,把剩下的饭放到柜子里上了把锁。
“大爷,你吃饱了?”李孝清疑惑的问道。
“这些留着晚上吃点,明天早上再吃点。”老爷子吭哧吭哧的说道。
李孝清本来想去放羊,老爷子是真怕他把自己的那七八十来只羊给放丢了,这上面怪罪下来,自己又得倒霉。所以老人家不放心的拄着拐杖跟着李孝清去放羊,这一走就是十多里路,最后到了大青沟,这地方有条河,所以水草丰美,但是野地草深,什么玩意都有,老韩的羊上个冬天就在这被狼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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