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参目光扫到地上亮晶晶的围棋子,心头一凛,朗声笑道:“棋仙驾到,有失远迎!”长笑声中,翩然闪到一名弟子身前,挥掌拍出。掌力到处,一股浑厚的内力循经透入弟子体内,只道会轻而易举地解开穴道,哪知那弟子浑身剧震,仍是动也不动。南宫参的笑容登时僵住。
茅屋中却传来南宫修苍老的大笑:“哈哈,老石猴,想不到你竟提前赶来!呵呵,躲在哪里啦?快滚出来让我瞧瞧!”笑声中带着喘,却掩不住一股喜气。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淡淡的夜色中,一道高瘦的人影自柳阴中缓步渡出,正是施屠龙。他蔓,是一足微跛,但这般缓缓踏上,仍有一股龙行虎步的宗师气魄。分别这么久,卓南雁乍然见到师尊那冷兀如铁的身影,心内登时涌起一股热流,几乎便想奔出去与师尊相见。
施屠龙却将电一般的目光紧紧锁在南宫参身上,道:“南宫参,咱这比试不妨便放在今日。”
卓南雁心头一动:“哈哈,厉大个子说师尊近日下山,要会个厉害对头,莫非便是这南宫参?”
南宫参冷笑一声,正待应声,蓦见施屠龙身子疾弹,倏地闪来,探掌抓起一个身子僵立的南宫堡弟子,回手抛入了柳林之中。众人一愣之间,施屠龙连抓连抛,已将四五个穴道被点的南宫堡弟子扔进林内。南宫参待要阻拦,却见施屠龙已电射而回,身形挺立如山,便似从未动过一般。南宫参目射寒芒,森然道:“棋仙前辈高人,怎地如此对付毫无还手之力的后生晚辈?”
“老子是前辈高人,你却不是!”施屠龙翻起白眼,干巴巴地道,“待会儿跟你这厮动手,你那些徒子徒孙若再敢纵火,这几个小子便先给做成烤肉!”
卓南雁暗自喝彩:“师父精于棋道,处处不失先机。”
南宫参面色微变,随即笑吟吟地道:“棋仙未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回头向众门人道,“我陪这位前辈玩上几招,尔等在旁长长见识,不可动手,也不可胡乱叫喊,免得惹这位前辈分心!”他言语间故意轻描淡写,看似客气,实则也是隐含讥讽的攻心之策。卓南雁听得心下着恼,南宫堡众弟子笑嘻嘻地轰然答应。
南宫参踏上两步,向施屠龙略一拱手:“南宫参有幸,今日领教绝迹江湖多年的棋仙神剑!”
施屠龙昂头望着灰暗的夜空,森然道:“我输了,此生不再用剑!你输了,却又如何?”茅屋内不由响起一声叹息。
南宫参却浑身一震,笑容陡然凝滞,暗道:“这老儿端的字字如刀!嘿,他是闲云野鹤,我南宫参却有重振南宫堡雄风的大任在肩,怎能随意应他?”
施屠龙却缓缓道:“你若输了,今生今世,便不可再为难南宫修祖孙,如何?”
南宫参才暗自吁了口气,长笑道:“便依棋仙高见!”施屠龙猛地将脸一甩,两人的目光已然交锁在一处。四下里霎时变得悄寂无声。
残月像把弯刀般斜挂天空,夜风凝固了般得舒缓,一股看不见摸不着的气息如同一只怪手紧紧压在众人心头。两太高手尚未出手,气机交争,已让人透不过气来。
“锵啷啷”一声,南宫参已然横剑当胸,他拔剑出鞘的那声悠长的锐响,如一道闪电劈在众人心头,惊得众人心胆一缩。卓南雁凝神细瞧,却见他那长剑精芒闪动,犹似一泓秋水,隐隐地更有一股剑气似断非断,恰如寻隙游动的水流,遥遥涌来。卓南雁心中一凛:“想不到这厮的剑气功夫如此之强!”
施屠龙冷笑一声,缓缓拔剑。他拔剑的姿势舒缓无比,便似轻拈棋子般得意态闲雅。初时不闻一丝声息,但在剑尖吐出的一瞬间,却蓦地爆出嗡嗡闷响,在旷野间訇然远去。这是内家真气与铁剑交击迸发的劲响,当真是于无声处听惊雷,声势更胜一筹。南宫参浓眉轻蹙,不住积聚的剑气竟陡然一窒。
卓南雁只觉精神一振,但远远望着师父寒凛凛的眼神,却不由暗自寻思:“师尊有头疼恶疾,这多年未曾出手,上来便对阵这心思狡诈的南宫参,便能取胜,只怕也是凶险至极!嘿嘿,对付南宫参这驴球的,何须师父出手,还是老子出去,跟他胡捣乱捣一番。”他知道双方已定下决战之约,依照江湖规矩,别人便不可打扰,但游目四顾之下,突见几个南宫堡弟子手持刀剑,正缓缓向远处踅去。卓南雁暗自大喜,跟南宫馨打了手势,独自悄然转出了柳林。
那几个南宫堡弟子虾米般弓着身,有人紧扣暗器,有人手持绳索,正向施屠龙身后绕去。人影疾闪,卓南雁已斜刺里冲到,出手如电,猛地扣住领头那个弟子的脖颈,扬手便向南宫参抛去。
高手临阵,心无旁骛。南宫参正全神贯注地与施屠龙对峙,待得那弟子飞到近前,才大吃一惊。他怕施屠龙乘隙进招,竟不敢去接那弟子,身形斜飞,燕子般远远跃开。那弟子重重跌落在地,哼哼唧唧地再也站不起身。
只听得“哎哟”、“妈呀”之声不绝,却是卓南雁龙腾虎跃地疾奔不止,已将余下那四五个弟子尽数抓起,向天上抛去。只听那几人哇哇大叫,呼呼地跌落,便如叠罗汉般地码在一处。这是卓南雁当年在金陵城外便玩熟了的把戏,故伎重演,码得又准又高。压在最下面的两人吃力不住,哭爹喊娘。
“雁儿,谁让你出来了!”施屠龙早已瞧见徒儿,但大敌当前,却也无暇跟他相见,但师徒二人分别既久,饶是他素来冷头冷脸,声音仍不禁微微发颤。卓南雁心头发热,一跃而前,把他紧紧抱住,叫道:“师父,徒儿可又见到您啦!”施屠龙性子疏豪,少以礼法约束这徒弟,什么弟子叩头的见面俗礼自然全免了。
卓南雁道:“师父,这几个小贼要来暗算您老人家,徒儿顺手将他们收拾了!”旌屠龙瞥见那高高堆起的几个南宫堡弟子,微微一笑。
卓南雁又道:“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南宫参这厮也交给弟子对付如何?”他生怕师尊不允,不待施屠龙应声,便转身向南宫参喝道:“南宫参,你不敬尊长,是为不孝;比武使诈,是为不义;勾结金人,是为不忠!我师父懒得与你这不忠不孝不义之人比试,由我教训教训你便是!”
“原来是你!”南宫参曾与他见过一面,听他说自己勾结金人,脸色不由一黯,心底疑惑,“这小子几日前还自称是大医王的弟子,怎地这会儿又成了施屠龙的弟子?这厮年纪轻轻,难道吃了豹子胆了吗?竟敢向我挑战?”懒得与他计较,向施屠龙淡然笑道:“这位后生是棋仙的高徒吗?呵呵,棋仙若是不敢应战,你我的比试不如就此作罢,何苦推出个晚辈小子来送死?”
施屠龙脸色一冷,沉声道:“咱们这便比试,哪来这许多屁话!雁儿退下。”
卓南雁却仰天打个哈哈:“遵命!只是这几个小子在此碍手碍脚,徒儿先替您料理了!”自压在最下面的那南宫堡弟子手中拽过一条长绳,手腕疾抖,长绳倏地飞出,登时将几人的脚腕缠住。
南宫参和施屠龙见那粗大的长绳到了他手上便如灵蛇般矫天难测,均知这是内劲灌注之象,不由齐齐“咦”了一声。
猛听卓南雁扬声大喝,霍地挥手,长绳呼啸而起,带得那五名弟子高高飞去。他这一挥已施出八成功力,雄浑的劲气不住推送,将几人直挺挺地送出数丈。那五人吓得哇哇大叫。好在直落下来时,长绳缠在了一株高大老柳的粗枝上,将他们糖葫芦一般地挂在树梢,悠悠荡荡。
施屠龙见他两下兔起鹘落,显是内外功夫俱臻化境,老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欣慰的光芒:“想不到雁儿的武功精进如斯!”眼见那五名弟子头下脚上地挂着,随着长绳摇荡,脑袋交互撞击,不住口地哇哇呼痛,又不禁破颜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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