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袍人默然半晌,道:“前面带路。”
裴琰应声是,带着那人踏入园中,江慈依然跟了上去。
园内,菊香四溢,藤萝生凉。三人穿过一道长长的回廊,便到了正房门前。
裴琰躬腰道:“我先去禀报一下。”
紫袍人轻‘嗯’一声,裴琰扫了江慈一眼,进屋而去。不多时,屋内退出十余名侍女,皆深深低头快步退出园门。
裴琰踏出正房门,恭声道:“母亲请您进去。”
紫袍人静默片刻,道:“你在园外等着。”说完缓步迈入房中。
待紫袍人迈入房中,脚步声慢慢淡去,裴琰方带着江慈轻步退出蝶园。
江慈跟着裴琰步出蝶园,在园外的一处小荷塘边停住脚步。
此时,月光隐隐,星辉淡淡,荷塘边静谧无声,只夜风偶尔送来远处正园子喧闹的丝竹歌舞之音。
裴琰负手而立,长久地凝望着身前的这一池枯荷,默然不语。
他的襟口依旧有些低松,月光洒在那处,仍可见微醉的潮红。过得一刻,他似是有些酒意上涌,再将衣襟拉松些,在荷塘边的一块岳山石上坐了下来。
江慈颇觉奇怪,也感到此时的裴琰与以往任何时候的他大不相同。没有了那和如春风的笑容,没有了那笑容后的不停算计,更没有了他一贯的从容潇洒、风流俊雅。
正园子那边再飘来一阵哄笑,若有若无,裴琰忽然冷冷笑了一笑,右手握拳,用力在大石上捶了一下,惊得江慈一哆嗦。
裴琰似是这才醒觉尚有人在自己身侧,转过头看了江慈一眼。夜风吹过,江慈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知他先前被众宾客敬酒过多,这时经风一吹,怕是要醉了。
见只有自己一人在他身侧,江慈没来由的有点害怕,轻声道:“相爷,要不要我去找人弄点醒酒汤来?”
裴琰盯着她看了片刻,眼神似有些迷离,良久方转回头去,又过片刻,他拍了拍身侧巨石。
江慈愣了一下,半晌方明裴琰之意。此时二人单独相处,她不敢象以前那样与他顶撞,迟疑片刻,慢慢挪到他身边坐下。只觉今夜一切诡异至极,纵是胆大如她,心也‘呯呯’剧跳。
裴琰仰面望着夜空中的一弯冷月,满天繁星,鼻息渐重,忽然问道:“你是个孤儿?”
江慈低头道:“是。”
“是你师父把你养大的?”
“是。”
“你师父,对你好不好?有没有经常骂你,打你,或者是冷颜相对,长久地不理你?”
江慈被他这一连串的问题勾起了对师父的思念之情,她抬头望着前面的一池枯荷,望着荷塘上轻笼的夜雾,双足轻荡,摇头道:“我师父对我很好,从来不打我骂我,也没有冷颜相对、不理我。她把我当亲生女儿一般,我十岁之前,都是师父抱在怀里睡的。师父想尽办法,让我吃穿不愁,把我宠得无法无天,就是偶尔责备我,她也是带着笑的。”
想起撒手而去的师父,想起那温暖的邓家寨及正挂念着自己的师姐,江慈的话音越来越低,终有些哽咽。这一刻,她从内心深处后悔不该偷跑出来,不该让师姐担心忧虑。
裴琰默默地听着,又转过头来望着江慈,见她眼中隐有泪花,身躯微微后仰,呵呵一笑:“你别哭,你这么命好,当笑才是。你可知,这世上,有人一生下来,就从没有父亲抱过,母亲疼过,更没有象你那么好的师父,夜夜哄着你入睡。”
江慈低低道:“可是我师父,一年前去世了。”
裴琰身躯后仰,倒于巨石之上,闭上双眼,轻声道:“死了好,死了就没这么多烦恼了。”
江慈有些恼怒,轻哼一声。
裴琰双手覆上面颊,猛然搓了数下,闷声道:“你不要气,人生一世,生老病死,是正常的。怕只怕,不知道为何而生,为何而苦,又为何而死。”
江慈正在伤感之中,也没听明白裴琰的意思,加上今夜裴琰的言行太过蹊跷,便没有接话。
裴琰躺于巨石之上,睁大双眼望向头顶苍穹,良久又道:“你真的不知道,自己的生身父母是什么人吗?”
江慈摇了摇头:“不知道,师父也不知道。若是知道,她去世之前一定会告诉我的。”
“那你会不会总想着,自己的亲生父母到底是谁?”
江慈沉默片刻,微微一笑:“不想。”
“为什么?”裴琰不由坐了起来。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