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开了口,皲裂的嘴唇一开一合,发出粗犷而低沉的声音:“滚开!”
我愣住了,我从想过听过温柔的母亲会对我说这种话,我不可置信的看向她。
她一把将我推在地上。
我瘦小的身体撞在墙上,本就疼痛难当的后背更添新伤。
可我来不及为肉体上的疼痛哭泣,因为,我的母亲——平日里连我破了皮都会心疼的帮我吹吹的母亲,正恶狠狠地看着我。
她伸出一只手指向我,大声咒骂。
“没爹没妈的小畜生!要不是你,俺爷们也不会受伤!”
“你怎么不去死呢?被邪物缠上的时候你就该死了!活着有甚么意思?”
“你会害死所有人!你不得好死!”
“……”
一句接着一句的诅咒好似一柄柄杀猪刀,一刀一刀砍在我的心上。
疼啊!疼!
疼得我泪流满面,疼得我面色惨白,疼得我捂着脸失声痛哭。
我知道母亲不正常,知道她定然是被什么古怪的东西影响到了,也知道这一切并不能怨我。
可我控制不住的埋怨自己。
若那天没走那条小路,就不会碰见那个老头;若黄家仙为我驱鬼的时候,我忍住了不喊,是不是现在一切都已经步入正轨?
若不是我,家里的牲畜就不会死,父亲就不会摔伤,母亲更不会歇斯底里。
我陷入了恐怖的漩涡之中,逃不出去,只能随着漩涡一圈一圈的旋转。
母亲突然停下了咒骂,眼神阴冷的看向我,她从桌子上拿起一把水果刀,向我冲来。
我瘫软在地上,动也不动。
我想,若是我死了,一切是不是就会好起来。
十岁的我,被这一系列可怕的事情弄得心力交瘁,痛苦不堪。
父亲撑着身体爬到这里,一把抱住母亲的大腿,大声喝道:“秀莲!住手!”
母亲愣了一下,随即一脚将父亲踹翻。
父亲不依不饶,又一次抱住了她的腿,咬着牙喊道:“阿瑞,快跑!去求神婆!求她!”
我有些犹豫。
父亲死死地抱住母亲,双眸哀伤:“阿瑞,你母亲最爱你了,她这是被邪祟附身了,说的话当不得真。你若不去求神婆,她就真的失去理智了……”
父亲的话给了我力气,我猛地站了起来,拼命向外跑去。
彼时,我还不明白,整件事情中,最诡异的不是身后奇形怪状的鬼怪,不是黄家仙,不是死老鼠,而是父亲。
一个大半辈子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连城镇都没去过几次的农民,在劝慰我的时候,说的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
堪比电视里的新闻主持人。
我太慌乱了,太害怕了,所有的一切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跑到神婆家门口,气喘吁吁的敲开门后,还没说明来意,满脸横肉的神婆就一把将院门关上。
“砰!”院门发出巨大的响声,震得灰尘漱漱下落。
我拼命地拍打的院门,大声喊道:“求您,求求您,救救我妈妈!”
“我给您磕头了!”
我跪在地上一个接着一个的磕起头来,磕的额头鲜血直流,灰尘漫天。
我不知道我跪了多久,我也不知道我到底磕了多少个头,我只知道我的腰疼的快要折了,比后背还疼。
终于,院门缓缓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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