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风 第一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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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栋对沈东山一直有一种知遇之恩。
事情要从他在清华大学本科毕业前夕说起。那时,他被录取为母校的硕士研究生,一天,他第一次拜读沈东山被国内外同行誉称为“沈氏理论”的《风洞试验概论》,一下子被吸引、征服了。他不仅对沈东山油然而生敬意,而且对从事风洞试验研究的特殊军营也充满向往。他冲动地找到系主任——他的硕士研究生导师,要放弃攻读硕士学位的机会,去川西北大山深处的空气动力研究基地工作。系主任说不服他,居然请来了沈东山。那是李栋和沈东山的第一次见面。沈东山一见李栋,就在他的肩上拍了一巴掌,他的手很重,拍得高大、结实的李栋有一些疼,但是,李栋很兴奋,他感受到沈东山那一巴掌的欣赏和喜悦,也能感受到沈东山的豪爽。沈东山打量着他说:“好小子,是块好料。”系主任在旁边开玩笑,说沈东山像是伯乐在相千里马似的,沈东山大笑,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一次很轻柔,让李栋感觉像是父亲在抚摸儿子,又像一个出色的骑手在抚慰一匹骏马。沈东山对系主任说:“伯乐不敢当,这小子倒是匹千里马。”说完,郑重地对李栋说,他很高兴李栋想尽快去从事空气动力试验研究工作,但是,要想对中国的空气动力学事业有更大的建树,他那点本科知识远远不够,念完硕士也不够,他希望李栋念完博士之后再去,他那儿的大门随时为他开着。而且,沈东山告诉他,国家正在酝酿自主研制最新一代战机,也正在规划发展中国的大飞机工程和载人航天工程,等李栋念完硕士、博士,这些工程很可能正好启动,那时就有他大展身手的舞台了。沈东山那几句话,让李栋一颗浮躁的心平静了下来。他同宿舍的好朋友、跟他一起考上硕士研究生的梁冬那天偶然走进系主任办公室,正好听到沈东山一席话,怦然心动,也萌生将来到空气动力研究基地发展的想法。他们在清华园又苦读五年多,直到博士毕业,才如愿以偿地一起走进空气动力研究基地。
然而,命运总是戏弄人。李栋和梁冬雄心勃勃地穿上军装,却适逢八十年代后期国家政治、经济形势发生大变化,军队的许多重大科研、工程项目受到严重影响,有的压缩、有的下马、有的暂缓进行,刚刚准备启动的新型战机研制也在“摇篮”中生死难卜。
他俩就像进入阵地前沿,等待总攻号令的士兵,却由于意外变故陷入旧号令没有取消,新命令又迟迟不下来的窘迫境地,进无法进、退无处退,只得耗着、熬着,一熬就是三年。
这种状态不仅令人郁闷,令人烦躁,而且也让一些人萌生离开基地到地方发展的念头。
李栋勉强还能忍受。他的想法很简单,他是想到这儿干点大事情的,现在小事情都没咋做如果就离开,他是无法想像的,而且,都等了三年了,还能再等多久?风洞基地作为国家最大的空气动力试验研究机构,即使在最*的“*”期间,也未长时间中止过一代又一代飞行器的研制,何况现在已经是改革开放十多年之后。不过,想到自己30岁了,古人云三十而立,立德、立业、立家,自己却还什么都谈不上,心里未免也很着急。
梁冬却不想再忍受下去。他比李栋大两岁,眼看着青春时光一天天轻飘飘地如烟逝去,工作上一事无成,感情上又没心思找着落,他实在是不甘心。 。。
国风 第一章(2)
他准备行动,他要改变现状,要离开这个地方,他已经琢磨好了一套行动方案,这个方案有些出格,或许还会引起比较严重的后果,但是,他豁出去了,即使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而且他想好了,要拉着李栋一起干。
2
这是1990年秋天的一个中午。
金龙山整条山沟阳光朗照,秋高气爽。
一群青年科技干部正在一座小山坡上搜捕野兔。
一只野兔从草丛中探头探脑,蹦蹦跳跳地跑出来,准备穿越那片开始枯黄的草坡,奔向不远处草色青翠的树林。
它立刻被发现了,十几个青年科技干部一声唿哨,迅速散开,形成一个弧形包围圈,埋伏在它的前面。
野兔穿越到半途,仍然没有嗅到危险。
树林越来越近,野兔甚至嗅到了鲜嫩青草的味道,那味道令它兴奋,也让它有几分麻痹。
十几个青年科技干部隐藏在树后面,他们根据野兔行进方向变换队形,收拢包围圈。
其中,领头的小伙子叫费聪。
他们都穿着迷彩服,佩戴着从少尉到上尉不等的军衔,还有部分缀着红肩牌,一看就是刚参军的大学生。所有人都佩戴清一色的专业技术人员领花。有的歪戴帽子,有的光头,有的头发很长,大多数人戴着眼镜,镜片在阳光下闪着亮光。
野兔发现了镜片的反光,同时也嗅到了青年小伙子的汗味,它愣了一下,立即放弃前往树林,改变方向,斜刺着往旁边灌木丛狂奔。
费聪发一声喊:“上啊。”
十几个小伙子跃出树丛,一齐朝野兔扑过去。
野兔左突右奔,眼看要被捉住了,却又从一个人的腿间“忽”地钻了出去。
“咋搞的?笨啊。”大家埋怨着,继续捉拿。
小伙子们的大呼小叫吸引了不远处七八个女科技干部。她们也身着作训服,佩戴着少尉至上尉军衔,还有两个佩戴着红肩牌,正在山坡上采野花、聊天,见状,忍不住凑上前来,喊叫着加入围捕野兔的行列。
这一下场面更热闹了,二十多个青年科技干部围追堵截那只野兔。有的人头碰到了一起,哎哟叫唤着。费聪动作大,不慎掉了眼镜,他焦急地蹲下寻找。有人取笑他:“费聪,看你急的,告诉你,这只野兔是公的,不是母的……。”人们“哄”地笑成一片。
山坡下的操场,走来一个年龄看上去比李栋、梁冬年龄略大,皮肤略黑,却很结实、精干的小伙子,他显然是不屑于与那些捕捉野兔的青年军人为伍的。
他叫纪春明,风洞基地试验部总工程师、基地研究生院兼职导师沈东山将军的在读博士生。
“穿着作训服捉野兔,成何体统?”他皱了皱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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