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让她必须离开自己,独自面对。他也不能逼她,知道这个女人被逼急了,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情。他只能躲在远处偷偷护着她。他不是沈仲凌,他知道这女人爱起人来有股子疯劲,为了别人,第一个放弃的人就是她自己。
他又有些自恨起来,总该是自己不够强,护不住她,才让她这样舍了自己。他记得第一回在小院子里看她侍弄花草的时候,梨涡浅笑,恬静温仪。她看到他仿佛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那模样竟然是几分娇恼几分惧然。
他记得从她头上拿下一根枯草时,扑鼻而来的香,好像是香水,又好像是她的体香。后来才想起来,是她脚下头那盆绊倒的风信子。
什么都记得那样清楚,想忘都忘不掉。
他觉得有什么不能等的,反正都已经孤孤单单这二十几年了。如果没有那一个人做伴,那他就这样独身下去也没什么不好。既然她需要他配合这场离别,他就按她想的做,让她心安。
他不敢不去等,他怕只怕有一天她想回头的时候,他不在那里等他,她怎么办?于是害怕她不知道他在等她,又害怕她知道他在等她,让她躲得更远。
婉初正跟着金令仪走着,忽然觉得背后有什么似的。猛地回头,只见白晃晃的阳光下,熙熙攘攘的陌生人从身边擦肩而过,远处是空军基地的大楼。什么都是平常的,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可她分明觉得什么熟悉的东西就在不远的地方。
金令仪拉了拉她,指着一架飞机笑道:“你看这飞机的名字多脂粉气,怎么是个女孩子的名字?”
婉初这才转过身,抬头一看,机身上印着一个名字:aande。婉初却是心中一动,这是她的法文名字。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情?
新装备的空军让定军上上下下极其振奋,这一批飞行员素质也非常优秀。
傅仰琛叫人请了傅博尧进了办公室,什么都没说,只是指着北方作战地图给他看。在一处地方,手指虚圈了一圈:“西北的盛家,最近在这里频繁调兵,这场仗是在所难免。如果此时不战,那便要寻求其他的方法拖延开战的日子。”
傅博尧自然明白“其他的方法”不过就是让他娶盛家的女儿,傅仰琛身边的几个老人早就吹过这个口风。但是他岂愿让人在婚姻上摆布?
“拿下西北盛家,北地就完全在傅家掌控之中了。既然早晚一战,何必再废那个力气?盛家的女儿我是不愿娶的,也不想让哪个妹妹嫁过去。儿子去把西北给拿下来!”
清明过后,战事更盛,报纸上传来的消息让人看了很是心惊肉跳。定州腹地,也眼见着不太平。
这一日金令仪拿着报纸进来,面上满是不忿。婉初接过报纸一看,才知道有人将定军将要签署修筑铁路合同换取东洋人在西北一线战争支持的事情给捅出来了。
那合同全文白纸黑字地印在报纸上,哪里是修几条铁路,分明是要北地整个沦落到东洋人的掌控里。报纸里头还提到前朝逊帝同东洋人私下达成协议,密谋复辟建国。
这两个消息一同传出,街上的学潮是一阵紧似一阵。一些学生冲到了东洋人的租借地里头抗议,东洋人开枪打死了两个学生,又逮捕了十几个带头的学生,更是群情激愤。
傅家的家眷们都不被允许出门,王府便派了车来接傅婉初。婉初笑道:“又没人知道我的身份,我怕什么?”坚决不肯回王府。
定州的学潮引得全国的学生响应,到处都在游行、抗议。傅仰琛的车被学生堵在了去陆军部的大路上,动弹不得。金令仪和婉初也跟着同学一同在抗议的队伍里。军部有令不能朝学生开枪,也只能用枪身挡着汹涌而来的人潮。
这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傅仰琛只能现身安抚众人,并且登报声明,绝对不会私下与任何外邦签署任何有损国体、有伤民利的合同,这才使得民愤平息下来。
西北一线战事却急转直下,据说在山区一带打得极其艰苦。不久又闹出消息,西北盛家私下里受了东洋人的军备支持,要把西北的几个大矿给出去。
这下民情风向一转,前阵子还在指责抗议定军的,都转向支持定军。民间自发组织捐款,出钱出力,很有一种万众一心的场面。
金令仪同婉初在红十字会做义工,放学的时候就去卷绷带、整理医疗用品和募捐来的物资。
婉初早听荣逸泽说过,法国的庄园还在自己名下,就托人快速折价卖了法国的房产,连同瑞士银行里的一部分钱一同拿出来捐了出去。
心里又难免愤愤不平:傅仰琛这样待她母女,她还要卖了房产去支持他打仗。可也明白私怨事小、国事为大的道理,不能看着一场战争让东洋人浑水摸鱼得了便宜。虽然生气,钱给出去的也算痛快。
两个月后,通辽传来了胜利的消息。北地三省终于战事平息,西北盛家同东洋人签的矿山租借合同全部作废。
傅博尧治军严谨,对外态度雷厉果断,报纸一片称赞声。战事既平,当属百姓最为喜乐,各种庆祝活动此起彼伏地举行。在上京大戏院,北地的名伶大家自发地凑在一处演戏庆祝胜利。
东洋人没能在这场战争里捞得半点好处,自然心有不满。傅仰琛一贯奉行太极外交,私下里特意将此时在定州出访的东洋外务大臣加藤和前朝逊帝一同请来看戏,以示亲密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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