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翔静静地坐在松软的沙里,尽力调整着思绪,可一想到工作的事情,就突然产生了抽烟的冲动,就站起身走到病床边的床头柜里寻找,可却失望地放弃了,又快步走到窗前的花瓶里翻找,也是一无所获,随即走到餐厅的消毒柜里,做着不停的动作,可还是没有意外的惊喜。
几个藏烟的地方都没有找到需要的香烟,看来小护士们搜查的功夫已经炉火纯青,不禁暗暗钦佩,可越是找不到就越是着急,心中想要吸烟的欲望,更是火苗般燃烧的越炽烈。齐天翔苦笑地摇着头,走到病床的被褥下,做着继续的努力。
“找什么呢?床铺整理由我们护士负责,可用不着您亲自操劳。”
轻柔的质问低沉清晰,而且还暗含着揶揄,以及不怀好意的得意。齐天翔不用回头就知道谁站在身后,只能无奈地直起腰,转过身来,干渴着尽力掩饰着尴尬,讪讪地笑着迎向井倩的目光。随即看到站在井倩身边的刘劲风,似乎更加的尴尬,就详装不快地瞪了井倩一眼,想回应些什么,张了张嘴还是放弃了。
“瞪我也没用,净化病房环境,保证住院病人的身体健康,是我们的职责,也是天经地义的义务。”井倩迎着齐天翔的眼神,回应了一个更为严肃的神情,“你就藏吧,只有你想不到的地方,就没有我们找不到的私藏物品,哼!”
说着话,井倩气哼哼地示威着,脸上还是得意地笑着,转身慢慢地离去,随手关上了病房的门。
“老将军遇到了美佳人,斗智不行,斗勇更不行。呵呵!”刘劲风在井倩飘飘然离去之后,不由感叹地戏谑着:“老革命终于遇到新问题了,管制的滋味不好受啊!”
“你也别幸灾乐祸,有机会也让你体验体验。”齐天翔狠狠地瞪了刘劲风一眼,笑着示意他到沙上坐,缓缓地说着:“只能说是秀才遇到兵,不在一个等量级。豆腐掉到灰堆里,急不得,拍不得,更打不得。”
“说得也是,美女佳人娇嗔轻呵,无情也有情,无意也有意啊!”刘劲风似乎醋意十足地调侃着,摇头晃脑的样子得意而兴奋。
“你喜欢这口?哪换你来试试?”齐天翔知道刘劲风肚子里的坏水,也知道这家伙跟闫勇一样,都只是嘴上功夫了得,自律和底线还是有的。说着话,齐天翔祥装不耐烦地伸出手去,瞪眼呵斥道:“别废话,拿来!”
“什么拿来?我欠你钱吗?好像没有吧!”
刘劲风眨巴着眼,故意装作迷糊的样子,可随即就笑了,不再逗齐天翔着急。利索地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和打火机,拿出一枝来递给齐天翔,打火给他点上,然后自己也点上一支,慢慢吸着。眼睛却四处梭视着,最后目光定格在沙下面,从另一个口袋里又掏出了一包烟,站起身试探着弯腰放在沙下面,又站远了看了看,才拍拍手从嘴唇上取下一直叼着的烟,自信地笑了。
“这就差不多了,估计一时半会能够对付一阵。”刘劲风满意地说着,补充着,“这藏东西就像捉迷藏,先应该分析找宝藏人的心理,想他会在哪几个方面寻找,然后就可以设计藏宝的地方了,这样既不会露馅,也可以保全自己。”
“很有心得嘛!看来与嫂夫人这几年的斗智斗勇收获颇丰,简直已经达到专家级别了。”齐天翔戏谑地调侃着,不相信地看着沙底下,似乎怀疑刘劲风的手段。
“失败是成功之母,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只要总结经验教训,总是能够不断进步,并最终战胜敌人的。”刘劲风呵呵笑着,看着齐天翔调侃话语中怀疑的眼神,自得地说:“你一定会这样想,这老刘藏的什么啊!沙底下能藏得住东西,一拖地不就全露陷了。这也就是心理研究的好处,找宝藏的人会很自然地这样认为,这么低级的失误谁也不会犯,谁会把东西藏在拖地就能拖出来的地方,可这恰恰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找宝藏的不敢低估藏宝人的判断,因此就给低级失误一个高级的成功机会。至因为会这样,是两个人都在一个思维程式里,藏宝的会注意拖地的细节,不会藏宝在此,找宝藏的也自信不会有低级失误存在,忽视了这样的所在,这就有了空子可以利用。”
刘劲风看着齐天翔,笑着总结着:“关键不在藏在哪里,而在于怎么藏。放在沙底下自然可以拖出来,可在拖把的死角呢,是不是就万事大吉了。”
“灯下黑。”齐天翔脑海里突然就闪过了这句话,不由深深地看了刘劲风一眼,陷入了沉思。
刘劲风知道齐天翔想到了什么,就自顾自静静地抽着烟,默不作声地等待着。这几年刘劲风与齐天翔接触的还算多一些,除了工作上的正常交集外,闫勇的老战友,也让他们多了一些亲近的可能。另外还有齐天翔行政学专家的身份和学识,使得同样接触经济领域和工商业较多的四室主任,有了更多接触和请教的机会。只是齐天翔很是低调,不但对请教之类的客套不接受,更是不过多参与问题之外的案件,只是就事论事,不牵扯过多的领域和问题。
几年的接触下来,齐天翔给他的印象,除了满腹经纶的青年学者,还是一个个人修养和控制能力很强的人,行事低调且思虑很远,见识很深却从不夸夸其谈,从来都是听得多说的少,尽管也能时时看到他诙谐幽默的谈笑,可那只是应景的外表,实际却掩饰着他谨言慎行的本质,但却能时时感受到他身上的正气和正直,已经勇于担当的勇气,尤其是从研究室变身书记之后,很少看到他长篇大论的说教,倒是能时时得到他无微不至的关怀,以及平易近人的谈吐和交流,尤其是这一个时期以来,接触的多了,交流的也多了,使得刘劲风心里渐渐升起一些钦佩的情绪,也喜欢与他共事。
同事、伙伴到领导的转换,刘劲风没有觉得有什么异样,也没有觉得心里有很大的障碍,只是觉得个人际遇不同,得到的结果自然不同,很自然,也很正常。
齐天翔猛然觉得自己走神了,赶紧收束心神,温和地看着刘劲风,平静地说:“说说情况吧!”
上午的时候刘劲风打来电话,齐天翔就知道刘劲风有事要说,不然作为一个单位的同事,尽管有上下级的关系存在,但还是没有必要提前预约,甚至郑重其事地请示。齐天翔猜测,刘劲风一定是遇到什么难处了,不然不会这么一个方式请求见面。作为齐天翔对他的了解,一个老纪检监察干部,几十年丰富的工作经验,以及部队造就的耿直和精干的品质,是不会有什么难事让他如此的。很快齐天翔就想到了其他方面的因素,包括诱惑,阻力,压力等等,这是很考验人的耐力和承受力的,而且来自于外界的情况不多,大多来自内部,很快齐天翔眼前就浮现出一个精干的面容。齐天翔不愿多想,只是淡淡地启着刘劲风,想亲口来听听他的说道。
“怎么说呢!本来不打算来打扰你的,可不向你汇报,又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我是真的没辙了,才来向你反映一下情况。”
刘劲风斟酌着字句,一字一句地慢慢说着,看着齐天翔温和表情中传递的信任和鼓励,矛盾和纠结暂时抛到了脑后,索性大着胆子说道:“河州重机集团的案子到现在不过刚开始正式调查,可却有人催促着大范围展开,加大打击和排查的范围,而且要尽快拿出成果,也就是说要结案了。”
随着刘劲风话语的展开,齐天翔的眉头渐渐锁紧,脸上的神情也逐渐开始阴沉,自己担心的事情终于无可避免地出现了,自上而下扑面而来,既有来自中央纪委相关部门的关心和提示,也有省国资委的提议或建议,都生在这几天,也就是老白丧事结束之后的几天时间里,不断有电话打来,也都有着堂皇的理由。都无一例外地被齐天翔巧妙地挡了回去,理由自然是正在住院治病,很快就会做出部署。相信这样的电话郑明书记也会接到不少,甚至赵浩南书记和林东生省长哪里也会有,可却各自采取自己的办法解决着,依靠自己的政治智慧化解着压力或危机,没有一个人或电话提示齐天翔该怎么办,甚至前几天向林东生省长反映河州重机财务问题时,林东生也丝毫没有任何的涉及,连一点点暗示都没有。这使得齐天翔感动,也深深感激几位当家人的担当和勇气。
可谁知省纪委内部的问题却率先暴露了出来,其实早在事情生之前,对于河州重机集团的问题举报,就始终有来自不同的两种声音,一种是主张彻查,绝不姑息。另一种却主张转交给河州重机集团,或直接向省国资委纪委交办,省纪委督促进度就可以了。两种声音针锋相对,却并没有形成冲突,原因是所有的资料传递和征求意见,齐天翔都是私下里单独或小范围进行,除了几个纪委副书记、常委,就只有极少几个人看过举报材料。泄密或外传是无法避免的事情,也难以真正得到控制,尽管齐天翔曾一再声明泄密必究,而且绝不姑息,但对于那些来自于不同利益群体的省纪委各位,任何的强调都不过是提醒,不但没有警戒作用,连警示意义都不存在。
但齐天翔也明白,即使没有什么作用,却可以有效地控制波及范围,也就是控制议论和流言的蔓延。其实齐天翔并不准备严格控制这些,除了自身权威和能力外,还有更深的意图,就是有意识将消息适当外传,这样既可以起到一定的警示作用,也可以有效感知各方的动作和反应。
对于机关的复杂,以及各位副书记和常委们的态度及倾向,齐天翔头痛不已,也感觉难以有效改变,其实谁也没有能力根本改变。这些长期以来形成的派系和山头,有着根深蒂固的渊源和成因,不是谁能真正改变的,只能有效利用,并合理左右就是最佳手段了,所谓政治智慧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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