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呢?”格林德沃问。
“我?”
“马尔福家族牢不可破的亲情从某种意义上说也算魔法界难得的传统了,”他解释道,“并非是我在质疑,而是我看不到你地描述中,属于你德拉科·马尔福的自我在哪里?”
德拉科迎着海风眨了眨眼睛,“我能说我还没有想好吗?”
“你自然有的是时间慢慢想,”格林沃德了然一笑,“少年人嘛,受点小伤小痛算得了什么,我们当年……”
他轻轻摇了摇头,德拉科瞥了他一眼,索性沿着悬崖边缘坐了,遥望向海天相接的尽头,天空中不知何时点亮了闪耀的星辰,一如他记忆中的那个夜晚。
“你们都在指责我的残酷,但其实阿不思的残酷远甚于我……”
格林德沃压低了声音,在肃爽的夜风中显得格外萧索,“我们一起度过了那么多美好的日子,他还不是说放手就放手了,我那么努力地想留住他,哪怕由我来孕育我们的血脉……”
德拉科心中诧异,血脉魔法对于这种违逆自然法则孕育生命的标准极度严苛,所要付出的代价远超一般巫师的魔力承受极限……但他没有抬头去看这位陷入自己情绪中的前任黑魔王,而是面无表情地望着浑茫的天际,一言不发。
“你不相信?”格林德沃对于人心的洞察总是那么精准,“的确,换做我也会质疑,既然我宁愿承受孕育血脉的代价,为什么不放弃圣者,一心一意地追求他呢?”
他的声音更低了,仿佛低到了尘埃里,随时要消弭在这习习晚风中。
“因为我不甘心啊,他背弃了我们的理想,要是连我自己都放弃了,那我还是我吗?我为了那份可笑的爱情放弃了多少东西,我扪心自问,用失去自我的代价挽回的爱情到底有什么意义?”
“于是我开始恨他,”他语气陡然一变,变得异常森冷,“憎恨为我带来了全新的力量,那力量支持着我所向披靡,半个世界都臣服在我脚下,我要让他为他的背叛付出代价,而在这之前,我要让他饱尝我曾经历过的痛苦——”
“——然后你们都知道了,我失败了……”
格林德沃渐渐收敛了情绪,“我在纽蒙嘉德自我封闭了五十三年,终于到了离去的时候,我唯一遗憾的是,他一次都有没来过……”他忽然偏过头来问德拉科,“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失败?”
德拉科没有回答,他知道自己不需要回答。
格林德沃挑起了眉毛,取笑道:“你又不是我的学生,答错了我还能惩罚你不成?就算你无法克服心中的憎恨,我也保证你能安然无恙地从这个梦境中走出来。”
安然无恙?德拉科心里嗤笑,他几乎可以预见自己被憎恨支配的下场——彻底成为伏地魔的棋子——虽然这种可能性很低,毕竟他憎恨的对象就是伏地魔本人,以前他对他的那些崇拜仅仅出于对强大的倾慕,而写入马尔福家训里的句子是:“唯有利益能够连结人心”。
“可你要明白,从来只有支配情绪的魔法,没有被情绪支配的巫师,当我在这儿想明白这一点之后,一切都无可挽回了。”格林德沃继续说,“不要抗拒你的情绪,德拉科,爱和恨都是我们的力量,大脑封闭术不能帮你控制它们,但你的意志可以,大脑封闭术原本就是冥想法的分支,冥想法也不是万能的。”
“您还真是对我有信心……”德拉科懒散地支起下巴,俯瞰着波涛壮阔的大海,漆黑的海浪卷起雷霆般的力量冲上崖底,发出轰然的鸣响。
“你是指你的魔杖?”格林德沃轻轻一笑,“巫师的故事那么多,你这么年轻,就应该多看看,别学我们钻牛角尖,眼睛只盯着‘死圣’——”
他停顿了一下,轻声补充道,“其实我觉得小兔子芭比蒂的故事更好呢……”
说罢,格林德沃整个人和他这句话一样,被飘飘遥遥的海风一吹,就散入了无边无际的虚空中。
空荡荡的梦境中只剩下了德拉科一人。
德拉科对着大海沉思了片刻,心念一动,忽见遥远的天际跃起一抹红光,那红光仿佛有洞穿世间一切的力量,越过漫长的黑暗,照亮了他的眉宇。
他的思绪恍然回到了三年前霍格沃茨黑湖上的那场日出,太阳的光芒在天际盛放,像是拱卫光明的火焰中正在酝酿着一场凤凰的涅槃,播撒下世人期许的永恒的光明。
——可凤凰亦不能永生不灭。
太阳很快升上了天穹,结束了这场奇异的日出,却构成了另一场奇景——白色的太阳主宰着半边天幕,半边幽蓝色的天幕依旧岿然不动,壮丽的星河排开云层垂下星辉,仿佛他一伸手就能触摸到星星。
德拉科没有伸手,他往下一跳,在狂风托举下升上了天空,银色的星辉为他翩飞的衣袂镀上一层温柔的银光,无限缱绻地送他离开了梦境。
纽蒙嘉德浑浊的空气最先昭示了存在感,德拉科睁开眼睛,正对上墙边格林德沃浑浊的眼睛。
苍老的格林德沃冲他微微点头,就扭过头去不再看他了。
德拉科还想说些什么,梅利弗伦突然推门进来:“快——跟我走,联合协会来巡查了——“
他不由分说拉住德拉科,带他奔向楼下另一间囚室,踏入了一条准备好的密道。
狭窄的密道仅能容纳一人通行,换做三十岁的格林德沃,或者疯疯癫癫的尼可·勒梅,不借助变形术他俩一个都钻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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