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可汗刚抵达布达佩斯。他从机场搭计程车到多瑙河大酒店,假扮成巴黎《世界报》的记者,以亨·拉弗林的名字登记入住。他入境时用的是同一个假身份,不过也带了另一份证件,准备伪装成国际刑警组织的副督察。
“我是从巴黎过来的,要采访康克林先生,”他的口吻充满烦扰,“有太多事情耽搁了,害我迟到了这么久。能不能请你通知康克林先生,说我已经到了?我跟他的行程都很紧。”
正如可汗预料,柜台人员不自觉地看了后方墙上的格架,每一格上都用金箔印着房间号码。“康克林先生现在不在房间,请问您要留言给他吗?”
“也只有这样了。明天早上我再跟他碰面好了。”可汗假装写了张纸条封起来交给柜台,接着拿了房间钥匙转身离开,但用眼角余光瞄到柜台人员将纸条放进三号阁楼的格架里。
查出伯恩的房号后,他便搭着电梯到自己的房间,正好就在阁楼下一层。可汗盥洗完毕后,从一个小包包里拿了工具走出房间,走楼梯上到阁楼,接着在走廊站了很久,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聆听,让自己习惯每栋大楼特有的声音。他像个石像般站着,等待着某件事——一个声音,一阵震动或者某种感觉——告诉他究竟该前进还是撤退。
结果,什么事也没发生,于是他小心前进,勘查整条走廊以确保安全。他走到三号阁楼的柚木质对扇门前,拿出撬锁工具,花了点时间将门打开。
他又站在门口好一会儿,感受房间内的气氛,直觉告诉他里面没人。不过,他还是担心会有陷阱,所以四处检查了一遍。房间里除了一个鞋盒大小的空包裹外,几乎没有被人住过的迹象,床铺看起来也没人躺过。
可汗心想,伯恩在哪里?
最后,可汗回过神来,走到浴室,打开灯光。他看见塑胶梳子、牙刷、牙膏,还有饭店提供的小瓶漱口水、香皂和洗手乳。他转开牙膏盖,挤了一点在洗手槽里,然后冲掉,再拿出一根回纹针和一个银色小盒子。盒子里有两颗胶囊,外壳是用速溶性凝胶做的,一颗是白色,另一颗是黑色。
“这颗让你心跳持续,另一颗让你心跳减缓,而爸爸给你的那些药丸一点用也没有。”他用男高音模仿《白兔》歌词一边唱着,一边取出白色药丸。
他正要把胶囊塞进牙膏里,用回纹针尖端推进去时,却突然停了下来。他数到十,然后把盖子转回去,仔细放在刚刚拿起来的位置。
他站着愣了一会儿,困惑地看着在巴黎等飞机时准备好的胶囊。那时候,他很确定自己要做什么——黑色胶囊里装了环蛇的毒液,会让伯恩全身瘫痪,但意识依旧清醒。伯恩比他清楚史巴尔科在搞什么,所以他要跟着伯恩的脚步找出史巴尔科的总部。在杀了伯恩前,他要先知道伯恩掌握的情报。这是他的决定,至少当时是这样。
然而,无可否认的是,最近他心里除了狂热的复仇欲之外,又有了其他想法。不管他多努力,始终无法除却这些想法,而他现在才知道,他愈想消灭它们,它们就愈顽强愈不肯消失。
他觉得自己像个笨蛋,站在死对头的房间里,却无法执行先前精心策划的行动。而且,他看见原本挂在脖子上的那尊佛像时,又想起伯恩的脸。他握着佛像,感觉熟悉的形状跟重量替他带来慰藉与安全感。他到底怎么了?
他愤怒地咕哝了一声,转身走出伯恩的套房。在走回自己房间的路上,他拿出手机,拨了通本地号码,响了两声后,对方接起电话。
“喂?”伊桑·赫恩说。
“工作做得如何?”可汗问。
“事实上,我还蛮喜欢的。”
“不出我所料。”
“你在哪里?”人道有限公司最新上任的发展部门高级职员问道。
“布达佩斯。”
“真是意外,”赫恩说,“我还以为你在东非出任务。”
“我拒绝那项任务了。”可汗说。他正穿过大厅,走向前门。“事实上,这是我第一次拒绝任务。”
“所以你来这里一定有什么要紧事了。”
“老实说,是因为你老板。你查到什么了吗?”
“没什么具体的东西,不过我知道他正在忙一件很大很大的事。”
“怎么说?”可汗问。
“首先,他招待了两个车臣人,一男一女,”赫恩说,“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我们在车臣本来就有个执行计划。不过有个地方非常奇怪,虽然他们的穿着跟西方人没两样——男人没留胡子,女人没戴头巾——但我认得他们,或者该说是他。那个男人就是哈森·阿瑟诺夫,车臣的叛军领袖。”
“继续说。”可汗说,一边想他花钱请的这个间谍还真是物超所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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