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得到这一句承诺,青樱起身屈膝,低首诚恳道:&ldo;太后慈恩,妾身感激不尽。&rdo;
太后似笑非笑,只斜靠着软枕,拔下发间的银簪子拨了拨灯芯,&ldo;你是个聪明人。哀家总觉得,你似乎经历了什么,才十七岁的人儿,看得跟我老婆子一样明白。&rdo;
青樱身体一凛,勉强笑一笑,&ldo;妾身经历过什么,太后都知道的,不说也罢。&rdo;她又福一福身,&ldo;妾身还有一事求告太后,青樱之名,乃妾身幼年之时所取。妾身觉得……这个名字太不合时宜,还请太后恩典妾身改个名字,许妾身割断旧过,祈取新福。&rdo;
太后微眯了眼睛,&ldo;不合时宜?&rdo;
青樱仰头一笑,颇有怅惘之色,&ldo;是。樱花多粉色,妾身却是青樱,所以不合时宜。&rdo;青樱仔细窥着太后神色,朗声道:&ldo;《后汉书》说&lso;林虑懿德,非礼不处&rso;。人在影成双,便是最美好如意之事。这世间,一动不如一静,也只有静,才会好。所以,妾身想请求更名为如懿。&rdo;
&ldo;如意?&rdo;太后细细念来,只觉舌尖美好,仿似树树花开,真当是岁月静好。&ldo;可是事事如意的意思?&rdo;
青樱却摇了摇头,恬静微笑,&ldo;妾身说的是懿德的懿,意为美好安静。可这世间完满的美好太难得,所以妾身退而求其次,如懿便很不错。&rdo;
太后微微一怔,眉间的沉思若凝伫于碧瓦金顶之上的薄薄云翳,带了几分感慨的意味,&ldo;你这么年轻……倒是看得清楚,完满难求,如懿……好自为之。&rdo;
她……或许是在想与她有岁月静好之约的那个人么?可惜逝者如斯,不舍昼夜。青樱‐‐或者说如懿‐‐深深叩首,&ldo;太后的教诲,臣妾谨记于心。&rdo;
太后微微颔首,含了薄薄一缕笑意。&ldo;好了。夜深,你也早些回去歇息,皇嗣要紧。今日就是新帝登基之日,为先帝伤心了这些日子,也该缓缓心思迎新帝和你们的大喜了。&rdo;
如懿起身告辞。太后见她扶了侍女的手出去了,才缓缓露出一分笃定的笑容。福珈进来为太后披上一件素锦袍子,轻声道:&ldo;移宫的事儿,太后嘱咐皇后一声就行了,或者晞月小主如今得皇上的器重爱惜,她去说也行。青樱小主……不,是如懿小主的身份,不配说这样的话。&rdo;
太后拾起书卷,沉吟道:&ldo;你真当她不够聪明吗?从前是家世显赫,被宠坏了的小姐脾气,不知收敛。自从嫁入潜邸,哀家总觉得她是变了一个人,否则如何能让皇帝这般怜爱?就凭她今日没去景仁宫,又来寿康宫说这些话,哀家就知道,她不是个普通的女人。&rdo;
福珈迟疑道:&ldo;可如懿小主是为了什么呢?昔年乌拉那拉氏那样凌辱太后,如懿小主就是想示好,太后又如何能轻易消气?&rdo;
&ldo;你在外面都听见了,她说人死罪孽散,这意思就是说乌拉那拉氏活不了多久了。如今她有皇嗣护佑,有皇帝宠爱,高晞月再猖狂又能如何?皇后既有地位,又有皇子;高晞月有家族有美貌,她们什么都不用向哀家求取,自然不会用心用力。而只有她有所求,她要求腹中孩儿受哀家照拂,或者更多,所以哀家才能放心与她交易。&rdo;
福姑姑恍然大悟,&ldo;所以太后才会容得下如懿小主。&rdo;
太后凝眉一笑,从容道:&ldo;容不容得下,就且看她自己的修为了。但愿她真能如懿。&rdo;
第二日晨起是个晴好天气,富察氏带着一众嫔妃来寿康宫请安。虽然名分尚未确定,但富察氏的皇后是绝无异议的,众妃只按着潜邸里的位分,鱼贯随入。
太后见天朗气清,心情也颇好,便由诸位太妃陪坐,一起闲聊家常。见众人进来,不觉笑道:&ldo;从前自己是嫔妃,赶着去向太后太妃们请安。转眼自己就成了太后太妃了,看着人家年轻一辈儿进来,都娇嫩得花朵儿似的。&rdo;
高晞月嘴甜,先笑了出声,&ldo;太后自己就是开得最艳的牡丹花呢,哪像我们,年轻沉不住气,都是不经看的。&rdo;
太妃忍不住笑道:&ldo;从前晞月过来都是最温柔文静的,如今也活泼了。&rdo;
高晞月笑着福了福,&ldo;从前在王府里待着,少出门少见世面,自然没嘴的葫芦似的。如今在太后跟前,得太后的教诲,还能这么笨笨的吗。&rdo;
太妃笑着点头道:&ldo;我才问了一句呢,晞月就这么千伶百俐的了,果然是太后调教得好。&rdo;
太后微微颔首,&ldo;好了,都赐座吧。&rdo;
众人按着位次坐下。正嘘寒问暖了几句,太后身边的贴身太监成公公进来,远远垂手站着阶下不动。
太后扬了扬眉,问:&ldo;怎么了?&rdo;
成公公上前,打了个千儿道:&ldo;回太后娘娘的话,景仁宫娘娘殁了。&rdo;
如懿心中了然,只是抬头淡定地看着太后,一丝反应也无。太后也不理会,只定定神道:&ldo;什么时候的事?&rdo;
成公公回道:&ldo;是昨日半夜,心悸而死。宫女发现送进去的早膳不曾动,才发现出了事。来报的宫女说她身子都僵了,可是眼睛仍睁得老大,死不瞑目呢。&rdo;
太妃摇了摇头,嫌恶道:&ldo;大好的日子,真是晦气!&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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