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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递到金师傅手上,又去解另外几个麻袋,语气中殷勤不减:「这几袋是山上的乾净泉水洗的、太阳晒的二荆条和朝天椒。」
金师傅吐了花椒,又过去抓了一把乾辣椒瞅了瞅,满意地点着头。
「王叔好!」甘蓝扣好衣服,在老王肩上拍了一把。
「哎哎!妹妹好妹妹好!」老王应着,又回转头去看金师傅,「这个妹妹是越长越水灵、越看越称头了!」
甘蓝睨了老王一眼,笑说:「看把您高兴的,幺女儿的事情解决了吧?」
「解决了解决了!以後就在隔壁的通顺小学读书!」老王双手合十,又向金师傅作揖道:「过两天牵她来给金师傅道谢!」
金师傅正拆着一包腊肉,朝老王摆摆手,又在藤椅上坐了,吐出嘴里的烟雾:
「不用跟我整那些过场,我反正把话说在这里放着:你那个幺女儿比我见过的好多男娃子都聪明,你就知足了,不要再想生儿了,晓得不?」
他一行说老王就一行点头作揖,不住地承认教训得是,又从外套内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走到金师傅近处,叽哩咕噜地说了什麽。
金师傅似乎很生气的「哎」了一声,伸出手来挡,老王亦不罢休地推,两人像练上了太极。
这样的场景,任谁都能一目了然,甘蓝耸耸肩,继续看两人过招,只听金师傅突然抬高音量说:
「哎呀!收起来收起来!给你说了不是大事,你以後经常送点儿……」他指着院子里七七八八的口袋,「就像这些好东西来,就行了!」
老王就差跪下了,千恩万谢地又罗嗦了一阵,那舌头笨得连甘蓝都替他捏把汗。直到金师傅催他回去照看着生意,他才开了面包车离开。
「这事是李叔帮他办的吧?」甘蓝上前小声地问金师傅。
金师傅正咝着气视察老王给的礼物——另一个塑料袋里的条装上好烟,还有一箱子好酒。
「你李叔现在是李局了,这种小事简直就是拔根汗毛一样容易。哎!今天晚上过来喝两盅,煮两块那个羌寨子的腊肉!」
金师傅迫不及待的样子,完全是个老小孩儿,甘蓝无奈地答应着,只是想到那白酒的度数,胃里就已经排练起一阵火烧的难受了。
「贴秋膘」的季节里,尤其是到了晚上,本就火红的生意会更是座无虚席,就像此时——门口已然排起了拿着号牌等桌的食客,厨房里的诸位都快招架不住了。
金师傅今天也破例掌上了勺,还在腰间系了自己某次大赛获得的金腰带,不过比起他上次系时,又显得紧了些。
袁随正想问今天有什麽好事,厨房里就进来了两个电视台工作人员装扮的人。「烧白」一眼便认出了当中的地方台女主持人,惊讶地下巴掉了下来:「南姐!」
「南姐」浅笑了一下,对金师傅伸出手握了,开始对大家做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们是成都十台美食栏目『吃遍八方』节目组的,几天前我们通过电话和金师傅联系了,定好了今天的录制。等一会儿,我们会先在大堂拍摄一下生意红火的场面,采访几位食客,然後再进厨房取一个你们做本店招牌菜的情景……」
女主持蹦豆子似的安排了一长串,便带着摄像师出去了,金师傅神气活现地整着帽子,注意到旁边投来四对充满怨气的目光。
「师父这样太不耿直了!」甘蓝叉着腰,一副被暗算了的委屈模样。
「是啊师父,师姐她好歹是个女的,你得提前给她时间打扮打扮啊!」袁随说到「好歹」二字时,被甘蓝狠狠扎了一眼,笑得更加促狭。
季然并不出声,而「烧白」还沉浸在看见了「南姐」的惊喜中。
「咋了咋了!」金师傅拿刀在菜板上拍了几下,训斥道:「我的徒儿个个要本事有本事,说来就来,还用准备?怕成这样,一点世面也没见过!」
金师傅不由分说,立刻调兵遣将起来:「季然,等会儿你来做蛙腿;甘蓝做你拿手的厚皮菜烧猪蹄;猴三儿赶紧弄一个香锅翅;「烧白」就介绍你的水晶烧麦!」
这几道都是店里的招牌菜,点的人多,因而顺手多做几碟倒也不耽误什麽。
几盏茶的功夫,大堂里的采访已经告一段落,「南姐」带着高瘦的摄像师又回来了,在嘱咐了金师傅几句之後,便开机对准了他。
「金师傅,您在川菜界久负盛名,请问您担当『朝天楼』的当家大厨已经多少年了呢?」
金师傅竖起四个指头,对着话筒高声答道:「我已经在这儿乾了四十二年了!」
他这一开口,主持人倒没什麽,旁边的四个人没掌住,都「噗」地一声笑了出来。要知道,有句俗话叫:「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四川人说普通话」,金师傅这个地道的老成都硬憋出一口蹩脚的椒盐普通话,滑稽程度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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