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郭煌觉得自己一时一刻也离不开凌清扬了。这天晚间,凌清扬回到格格府,已经是深夜时分,她摇摇晃晃,一副醉意阑珊的样子。郭煌连忙搀扶住她,一边抱怨着。
两人互相依靠着走到卧室,凌清扬突然箍住了郭煌,一脸的兴奋和依恋。
“你愿意陪我共度这个美好的夜晚吗?如果你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会一夜无眠的。”说完便弱风摆柳似的躺在了床上。
于是他们开始热烈地相拥。凌清扬开始大笑,好像一个凯旋的将军。而后便是大哭,哭泣之后是更疯狂地爱抚与温存。郭煌觉得这个女人,一会儿像圣母,那么宽仁厚爱,善解人意;一会儿又完全是一个荡妇,混身上下充满着火辣辣的情欲,恨不能把人焚烧掉;当暴风雨过后,又像天真烂漫的小女孩,盘腿乖乖地坐在床上,使自己瞬间恢复了男子汉的阳刚和威严。和她在一起真幸福,而且富于刺激和情趣,但是,你需要跟着她的感觉走,听她喋喋不休的倾诉。这不,她又开始讲起她女朋友的遭际,说起她的女儿和她的不幸。
那个叫姚霞的女人被野熊一样的男人抱住,她的任何乞求都变得无济于事。当那件狂暴的东西像刀子一样插入她的下部,一阵揪心的痛楚使她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昏昏沉沉地从噩梦中清醒,施暴者早已不知去向,她身上的疼痛和被拉下的衣服使她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一场最可怕的事。她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回想不起来了,她失魂落魄,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她眼前塌陷了,霎时间她泪流满面。
以后的几天里,她的异常神色引起了姑姑的不安,不久前还听她常挂在嘴边的画家,如今绝口不谈了,并且不再上班,每天早上一早出去天色很晚才回家。这使得姑姑忧心如焚,她以为姚霞是失恋了。
姚霞每天在市里无目的地转,有多少次,她都想找到那个画家,扑到他怀里痛哭一番,但她没有这个勇气,她不知道怎样才能把被撕碎的心重新粘合在一块,把她完整地交给自己所爱的人,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惩罚那个毁灭了自己的恶棍。她知道,如果告发对方,她将会和自己心爱的人陷入深渊。她痛不欲生。那些天,天空在她眼前一片昏暗,室外的花香使她像嗅到毒气一样战栗,阳光不再明媚,天空不再蔚蓝,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的人群都是那么冷漠。当她把这一切告诉姑姑之后,姑姑坚持让她找男友当面谈一谈。
数天以后,画家和她见了面。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所钟爱的男人在她最需要支持的时候表现的是那样的孱弱和畏葸。再后来,是姚霞感到了身体的不适,她到妇产科去检查,发现自己已经怀孕了。
两天以后,姚霞又见了秦伯翰,这次她没有到白云塔公园去,却把他约到了古城墙的一个古堡处。姚霞最喜欢黄昏,大概是那句古诗“人约黄昏后”的意境,给了她太深的印象。夕阳总能把万物涂上一层迷人的金色,让一切破败的东西熠熠生辉。可这一次在这如血的残阳中,姚霞看到的是人性的丑陋和黑暗:男友竟然不承认她腹中的孩子是他的!
看到对方那一味回避、胆小萎缩的样子,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坚决做掉,但是她搞妇科的姑姑却坚决阻止了她。
原来,进行妊娠检查时,姚霞被意外发现自己是幼稚子宫,并且子宫过度后倾。据医生介绍,她的子宫未发育好,况且,如果把第一胎做了,将会形成习惯性流产,导致终身不育。
男友的拒绝使她彻底失望了,她觉得自己看错了人,即便是勉强和对方撮合在一起,他骨子里那种迂腐的观念和那恶棍的阴影将会永远的纠缠不休,会使她此生不得安宁。
就在孩子百岁的时候,姑妈检查出了癌症,姚霞不得已辞了职,一边照顾老人,一边抚养孩子。但是,对强暴者的憎恶使她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恐惧,她最担心的是怀了对方的孩子,她请教姑妈,又看了不少妇科的书,从时间上分析,怀孕应当是和画家的那次接触,但是和受到侵害的时间仅隔两天,确实不好确定,她决心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那个可怕的夜晚,她的腹部剧痛难忍,直到太阳初升的时候,一阵刀绞似的宫缩,使她大叫一声,孩子出生了。一个通体粉红的孩子,托在姑妈手中,正在伸胳膊蹬腿,她的头发黑油油的,沾满了血迹和羊水,湿漉漉地贴在头皮上。她的眼睛没有睁开,伸着的小手在脸上胡乱抓挠着,大概是急于看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她的肚脐上的一条脐带,还连在自己下部,姑妈正用煮过的剪刀咔嚓一声剪断了脐带,将脐带的另一头熟练地塞进了孩子的脐窝里。姑妈在笑,脸上完全是一种悲天悯人的那种笑容。孩子生下来没有奶,由于过分的忧郁,尽管姑妈买来鲫鱼、猪蹄,用了各种偏方催奶都无济于事。无奈只好让孩子吃奶粉,并伴以米油、果汁喂养,有一次孩子身体缺了钙,手脚冰凉,两眼一颤一颤地抽风,把姚霞吓得大哭起来,多亏了姑妈用静脉点滴补钙才恢复过来。几个月之后,孩子长得十分可爱,宽宽的额头,眼睛极其明亮。她觉得额头极像画家,而眼睛像自己,可头发却曲卷着,使她吓了一跳,因为她清楚地记得,强暴者也是这种环角头发!一片阴影马上笼罩在孩子的脸上,但不管是谁的骨血,孩子终归是自己身上的肉,百岁那天,她抱她特意照了一张照片……
这一切恩爱情仇,都似乎在今晚有了了结。凌清扬说起这些,颇有些快意未尽的感觉。郭煌听得明白,这姚霞其实就是凌清扬自己,只是对方在兴头上,也不便说破。这时候,只见凌清扬像想起了什么,突然贴近了自己的脸问道:
“煌,想跟我出去旅游吗?”
“那要看到哪里。”郭煌有些困了,眼皮都没睁。
“当然是香港,最近那里有一个神秘的烛光晚宴,你会看到你从来没见过的古玩文物。”
郭煌立刻瞪大了眼睛:“你说是拍卖会?”
“去了你就知道了,我敢保证你不虚此行。”
这天上午,梁州天波湖碧波荡漾,一条金碧交辉的游舫正徜徉其间,不时有豫剧唱腔夹着悠扬的鼓乐从中传出。船舷处,荆家农副市长正和香港的刘先生兴致勃勃地谈话,身着宋代服饰的茶博士不停地用几尺长的壶嘴儿为他们续茶。
刘先生是荆副市长上次到港招商时结识的房地产商,对方四十岁上下,一身浅白色西服,淡黄的丝织领带,戴一副无框眼镜,面目细白清癯,显得温文尔雅。不久前,他曾随劳伦斯公司到梁州洽谈过业务,顺便参加了市里的那次旧城改造的招商会,和荆副市长再次晤面,已是熟客了。刘先生称自己是客家人,祖上来自中原,对梁州古城有一种很深的情感,他见多识广,谈吐不凡,给荆家农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这次要特别感谢你哟,不仅为企业解困,而且也为政府分忧啊。”荆家农轻轻拍了拍对方保养很好的手背,瞥见了食指上那枚豹形戒指,觉得有些眼熟。
荆副市长的话是由衷的,龙海集团近日陷入了灭顶之灾,眼看上千名工人砸了饭碗,是刘先生注入了资金才化险为夷,加上市里扶植了一笔贷款,才使得材料厂重新开工。今天如此高规格的礼遇,也是龙海投桃报李的请求。
“荆市长,梁州自古帝王家,是投资的好地方,有你这样礼贤下士的官员,商人们就能稳稳当当赚钱,要说谢,得先感谢您这父母官啊。”刘先生站起身,望着远远的白云塔和环湖的亭台楼阁,露出无限感慨的神情。
“听市长上次介绍,一千年前,这里曾是‘富丽甲天下,人口愈百万’的世界第一大都市,梁州政府致力于重现当年的皇都盛景。作为炎黄子孙,我们佩服荆市长的魄力,也愿意为古城做些贡献。”
荆家农也离席凭栏。此时的船行处,正可看到修建中的“清明上河园”,这里微风鼓浪,杨柳依依,映出虹桥卧波的倒影,显得蔚为壮观。
“面对城市现代化的改造和历史文化保护的关系,我一直没有想得很清楚。”荆家农出于对刘先生的好感,显得推心置腹,此时湖面上的光色暗了下来,燕子掠过船舫,贴着水面低飞。
“特别是老百姓的危房改造更是个难题,梁州街道狭窄,老旧危房成片,一到雨季,群众水深火热呀,有一次我到塔北的裤裆胡同,那里屎尿横溢,臭气熏天,小院子里布满了小厨房,搭满了油毛毡棚子,一进院子就是‘三级跳’……”
“噢,荆市长,何谓三级跳啊?”
“这街道比院子高,院子比屋子高,下了雨房子就全泡了汤啊。所以政府下决心要成片改造危房,还要给开发商以优惠政策。”
这时,有雷声在头顶滚动,豆大的雨点打在湖面上,飞溅起一层珠玉,迅速扩展成层层的涟漪。荆家农略微皱起了眉头,但没有马上退回船舱。
“记得英国人威廉·莫里斯说过,这些建筑绝不属于我们,它们曾经属于我们的祖先,还将属于我们的子孙,它们从任何意义上说都不是我们随意处置的对象。想想看,就在我脚下,就淹没着明代的周王府,不远的地方,就是宋代操演水军的金明池,搞不好,我们就会成了千古罪人。”
“荆市长不必自责,我看政府的危房改造规划完全可行,既避开了地下文物区,又兼顾了城市现代功能。加之政府的政策高明得体,以道路带动土地升值,以回笼资金补贴开发者,我愿做你的前驱,成片开发白云塔一带,遇到地下古建,绝不盖房子,比如说金明池,建议辟出遗址一角,下切至沉积土层,立上永久标志,留待后人开掘。”
“好哇刘先生,这样做政府也不会让你吃亏。我可以给你政策,你拿到房屋预售许可证,就可以拿到房屋预售款,并且马上可以投入后续开发。这样就不会占用你的资金,不可能发生资金链断裂的问题。”
“感谢荆市长能对我们商家考虑得如此周到,这次回港,我会把梁州政府的招商诚意告知诸位同仁,力争组团到古城开发,可眼下有些具体困难还想请市长垂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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