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怪不得徐平,段方自己就是因为绯闻缠身才仕途不畅,跟他走得近的自然就有人向这方面想。
见徐平说得认真,张存和曹克明禁不住相视而笑,对他招手道:“徐通判坐下慢慢说话,事情既然是捕风捉影,那便不用放在心上。”
徐平默默坐下,低着头不吭声。
张存和曹克明笑着摇头,低头喝茶,也不吭声,让徐平慢慢消化这消息。
邕州的公务用茶已经换成了徐平新制的炒青茶,渐渐流行起来。其实除了对茶有特殊情怀的,什么茶不是喝,泡茶毕竟方便,味道也不错。
“你们说,这个不靠谱的传言,会不会传回京城去?”
沉默了一会,徐平忽然抬头很认真地问道。
张存笑着问:“怎么,你怕?”
“怕啊!”徐平叹了口气,“传回京城必定会说得更离谱,我家里娇妻幼女的,听见这种消息还不得气死!我家里那位吧,虽然平时话不多,心里要强得很,我就怕她信了谣言,做出什么事来。”
“唉——”徐平长叹了口气,不停摇头。
大宋官场的这种八卦可不少,尤其是不能带妻子上任的地方,有各种各样的神奇故事。前些年有位毫州知州,家里老妻是位母老虎,妒悍无匹,竟然不顾禁令私自跑到丈夫做官的地方,更离谱的是到了之后竟然压下丈夫成了毫州的太上皇,什么大事都要她说了算。事情传到朝廷,上面体念怕老婆的男人活得不容易,专门下旨让这位悍妻滚回老家去,结果这女人竟公然抗旨不遵,最后弄出人命大事来,连丈夫的前途一起毁了才算了事。
张存和曹克明看着徐平暗自烦恼,都强忍着不说话。来岭南为官,谁家里都不是太平无事,真有那种在家里默默奉献支持丈夫工作的好女性,肯定会有文人写进笔记里到处宣扬。那种好女人有几个?谁敢说自己就能碰上?
过了好一会,张存才安慰徐平:“徐通判不必烦恼,我来广南上任之前到京里述职,并没听说你家里出什么事。倒是许多同僚都在说,令夫人持家有方,把个田庄整得好生兴旺,开封府还专门表彰过。”
“还有这事?不会是运判编的吧?我什么身份,能有几个人还记得。”
徐平可不相信,林素娘虽然已经当了母亲了,可自己才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能守住他的那份家业不败光了就不错了。
张存道:“原来你还不知道,现在在京城,你家里可是半个牛羊司,朝廷要用羊的时候都是让牛羊司和你家一起操办。京城之外的官吏,包括禁军,口料羊都是直接到你家里去领,有几个不知道你中牟徐家。”
京城里的京朝官没有职田,相应的就有餐费补助,还口料羊,按官职高低每月两口到二十口不等。为应付这庞大的需求,牛羊司常年保证羊的存栏量都在五万口以上。徐家献出白糖生意之后田庄扩得非常大,林素娘如果按照徐平以前的办法做下来,还真能养上几万只羊,妥妥半个牛羊司了。
徐平叹了一回气,这种事想也没用,只好放在心里,问张存:“这种事情不需说了,烦恼也没用。运判,除了这之外招我回来还有什么要紧事?”
张存把茶碗放下,与曹克明对视一眼,严肃地问徐平:“我听邕州上下官员都说你这些日子在如和忙着榨糖,你如实对我说,今年可产多少白糖?”
徐平低头算了一下,五千多亩甘蔗,一亩产鲜蔗两千到三千斤,一斤鲜蔗自己可以榨出一两半糖来(一斤十六两)。
抬头对张存道:“回运判,一百万斤总是有的。”
“什么?!”
张存和曹克明一起站了起来,盯着徐平道:“你可算清楚了!”
徐平不知所以,茫然道:“应该不会错了,甘蔗产量高。”
张存吸了口气:“白糖现在京城卖到一斤一贯足,我们就算以五百文一斤卖,一百万斤就是五十万足贯,六十五万贯省!徐通判,你知不知道,仅你这一项就补上了整个广南西路所缺经费的大半,这还是第一年!如果你所言不虚,我担保你在广南为官,年年考绩都是优等!一任满了回去,本官的这个位子你就可坐了!”
宋朝地方官年年考绩,一任三年都是上等就很难得。当年优等的本官直接升一阶,年年优等就是每年升一阶,加上徐平进士出身三年资一转,一任邕州通判做下来本官就到郎中了。别说是转运司判官,本官的级别连转运使的要求都够了,只是资历不足罢了。
听张存说起,徐平才在心里合计了一下,自己都吓了一跳,郎中可是正儿八经的中级官员,再往上快不能循资转了。这官当得好像也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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