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若愿意,这话大可去说与外头的皇上与皇后听,想必他们更能入耳。abcwxw本宫若是忌讳就不会闯进柔仪殿,既进来了就没打算出去。”眉庄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宛然生出几许春水般婉漫的关切,亦有几丝沉沉秋水般的自责,“从前你生胧月时我不能陪在你身边,我在甘露寺受尽委屈时我也不能陪在你身边,如今我若再不能,岂非辜负我们自幼的情分!”
我眼中一酸,一滴清泪宛然无声隐没于枕间。她吃力在我榻边伏下,菊花凛冽的香气漾着她温暖的气息蕴在耳边,她纤细的手澈白如玉,隐隐有浅青色的血脉流转,温热地覆上我的脸颊,“嬛儿,我一直在这里陪着你。”
痛楚的辗转间,脑海中骤然清晰浮起相似的话语。这样的话,近在身前的温实初说过,一门之隔的玄凌说过,红墙阻隔外的玄清亦说过。然而此刻,却是眉庄的言语最贴心贴肺,十数年情谊,总比拗不过命运的情爱更不离不弃。
多年隐忍的不诉离伤,多年习惯的打落牙齿和血吞,此刻终于松弛了身心,把脸贴在她的手心,低低呢喃:“眉姐姐,我很疼。”
她的声音和煦如风,“很快,很快就好了。”泪眼迷蒙的瞬间,瞧见眉庄欲横未横的眼波,说不出是埋怨还是嗔怒,却别有柳枝摇曳的柔婉,向温实初道:“两碗催产药喂下去了还不见动静,到了这个时候还不用重药么?”
温实初跺一跺脚,不觉长叹,看我一眼道:“清河王府预备下的催产药固然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否则清河王去往上京之前也不会亲自送来,就为防着有这一日。只是到底药性霸道,不到万不得已时切切不能轻用。”
眉庄的侧脸在烛火明媚下莹然如玉,更兼玉的润涌起与清冽,她一双清澈明眸牢牢迫住温实初的双眼,“既是男儿身,做事何必这样畏首畏尾!哪怕药性霸道,如今已是迫不得已之时,只要能保胎保命,何事不能权宜为之!你一向护着嬛儿如同性命一样,如今节骨眼上怎么倒犹豫起来了?!”眉庄待温实初一向客气,几曾这般厉色说话。她大约知道自己毛躁了些,缓一缓神气,忧道:“王府的东西自是好的,我只担心总好不过宫里的,清河王自己都没成家立业,何来留心这些,只怕吃下去无济于事!”
温实初满面紫胀,只低了头默默不语,片刻道:“你放心--清河王什么世面没有见过,自然是极好的物事,数月前就交到了我手里。”温实初不自觉地看我一眼,很快别过头去,敛衣道:“烦淑媛照看,微臣去加几味药就来。”
我听得清河王府四字,心头骤然一震,神智清明了些许。温实初寥寥几语,我心中已然明白过来,原来原来他伤心离京避开这伤心地时,也早早为我做好了万一的打算。
玄清,玄清,我心中一痛,在晕眩中精疲力竭。
第三十四章 双生
仿佛是过了一世那样久,久得都不愿睁开眼来。魂魄有一瞬间的游离,身体疲累得似不是自己的一般。烛光刺得我甫睁开的双眼涩涩发痛,下意识地伸手要挡,已听得浣碧的声音欢喜叫了起来,“小姐醒了!”
视线所及被影影幢幢的人影遮得模糊,我一时认不出来。我什么都顾不得,心心念念唯有一桩,只含糊着道:“孩子!孩子呢?”
浑身的力气仿佛用尽了一般,耳中有嗡嗡的余音,殿内仿佛有无数人跪了下来,欢天喜地地磕头贺喜:“恭喜娘娘母子平安,喜得双生子。”
我愈加牵念,才一挣扎便觉得头晕不已,浣碧与花宜忙扶了我坐起来,塞了几床软被让我靠着。唇舌间还残余着催产药的苦涩,舌尖阵阵发麻,槿汐早端了一盏红枣银耳汤盈然立在床前。我焦急地四处张望,“都是皇子还是都是帝姬?”
那明黄一色耀目在眼前靠近,扎得我眼睛蒙蒙发花,他朗笑的声音里有无尽欢欣与满足,拥我入怀道:“是一位皇子和一位帝姬!嬛嬛,你送给了朕一对龙凤呈祥。”
有无穷无尽的喜悦弥漫上心田,仿佛整颗心都不是自己的了,满满腾腾被为人母亲的狂喜包裹住。我急切道:“孩子呢?快抱来让我瞧一瞧!”
玄凌眉梢眼角皆是笑意,语调都是飞扬的,“皇子出生得早些。乳娘抱去喂奶了,片刻就能过来。”
心下一松,整个人都如浸润在暖洋春波中一般轻松愉悦。须臾才想起是在人前,欠身道:“恭喜皇上喜得麟儿。”
玄凌朗朗大笑,“何止是麟儿,帝姬也很好,都是你的功劳。”
我掩袖低嗔道:“皇上,那么多人在呢。”
玄凌丝毫不以为意,剑眉轩然长扬,“你是朕身边第一要紧之人,腾与你新近些又有谁敢妄论?”
我见众人皆在近旁,独不见方才尚在身边的温实初与眉庄,不觉问道:“眉庄姐姐方才还在,怎的一转身就不见了,连温太医也不在?”
玄凌抚一抚我的眉心,笑道:“还说一转身呢,你足有半个时辰才醒。淑媛跟着皇后去看顾燕宜了,她那里倒还没好消息过来!”
浣碧在旁笑盈盈接口道:“温大人如何敢走呢?在后头亲自看着煎药呢。”
我温婉而笑,“臣妾没有大碍,与其劳温大人亲自看着煎药,不如让温大人也去玉照宫看顾吧。徐婕妤也不知怎么样了?”
玄凌微一踌躇,柔声道:“你自己才产育完又牵挂操心。卫临在玉照宫,若温实初也走了,谁照顾你与朕的孩子呢?”
有裙幅微动的声音,却见一个半老妇人先走了进来,未语先笑:“奴婢给皇上道喜、给娘娘道喜。”
我仔细一看,正是太后身边的孙姑姑,忙笑道:“姑姑来了。”
孙姑姑指一指身后宫女手中捧着的贺礼,笑容满面,“太后听闻娘娘产育,母子三人平安,欢喜得不得了。太后本要亲自来看娘娘的,奈何夜深露重,只得先遣奴婢来问候娘娘、看望皇子与帝姬。”
我见跟在孙姑姑身后的宫女手中皆端着滋补养身之物,只笑着谢过,“太后有心,请姑姑代本宫多谢太后。”我恳然道:“若太后真为了本宫深夜移动凤驾,岂不是折煞本宫。明日本宫就叫乳母抱着皇子与小帝姬去给太后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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