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栋已经完全失去了初进警局时的镇定,极端崩坏的情绪让他面目狰狞。
他知道以市局出警的速度杨维平早该到了,之所以到现在没见到人,只能说明杨维平压根不会来。
天台周围的护栏实在太矮,沈栋只能拖着杨玉宝缩在地上,用身后的矮墙挡住狙击手的视线。
杨玉宝被拖着在粗糙的水泥地面拖行,水手裙下面两条白花花的大腿已经伤痕累累,膝盖被磨得血肉模糊。
沈栋狠狠勒住她的喉咙,把枪口塞进她嘴里,怒吼:“再乱动我一枪打死你!”
周围的特警像两道密不透风的人墙,没有任何退步的趋势。
杨玉宝的俏脸上眼泪混着灰尘,嘴里的含着枪口不停地发出呜呜的声音,眼泪像开了闸的水龙头,仔细听仿佛还能听见她含含糊糊地呼唤着爸爸。
杨维平坐在科技馆地下停车场里的指挥车上,面前屏幕的光落进他眼里,看不出任何可以被称为表情的东西。
屏幕上是天台传回来的实况画面,杨玉宝的哭声在耳麦里格外清晰。
作为一个父亲,他现在本该站在歹徒面前,拼尽全力也要保护自己的孩子。
可他不仅是一个父亲,他还是一个警察,一个干部,他的身份束缚着他,每一双看向他的眼睛都是加注在他身上的枷锁。
车厢里并不缺人,却很安静。
每个人都清楚知道杨维平接下来会下达什么样的命令,现实会比电影里的表象残酷一百倍,那些英勇就义、自我牺牲的英雄大多都并非自愿,是肩头的责任和社会的压力逼迫他们做出对自己最残忍的决定。就像此刻,人人都知道沈栋非抓不可,就算杨维平同意沈栋的要求,上级部门也会立刻制止执行,相比A馆广场上的那三千多学生群众和罹博盛的命,一个杨玉宝又算得了什么。
法治社会,在千千万万双眼睛的凝视下,没有谁的个人决议可以最终决定事件的轨迹。既然事实已无法扭转,杨维平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主动做出牺牲。
凝重的空气在狭窄的车厢里弥漫,坠得人脑瓜疼。
突然,屏幕画面中出现了异动,天台入口的小门里简横冲了上来,特警队井然地让开一条道。
杨维平的眉心皱起,他看到了跟在简横身后的一群人里有一张熟悉的脸。
沈栋见到余霆的出现脸上也露出了一瞬间的空白。
天台的风很大,余霆是整个天台上除了沈栋和杨玉宝之外唯一没有穿防弹背心的人。
在上来之前简衡给他递了背心,但是余霆不知为何没有穿上。
其实沈栋跟余霆正面交锋的次数极少,但沈栋对这个余霆可以说是恨得牙痒痒。如果不是余霆从中搅局,就凭市局那帮乌合之众能奈他何?他利用老楼设下那么大一盘局,就是要拿温遥做替死鬼,一切明明尽在掌握之中,可偏偏冒出来这个余霆!!
沈栋不知道是在憎恨,还是在窃喜,虽然来的不是杨维平,但沈栋知道,这个余霆是现场最有决策权的人。短短片刻,他就从一众机械的活人里找到了谈判的对象,说话都不再是乱吼,而是有了目标:“给我一辆车,我出了綝州就放人。”
余霆不是没听见,只是觉得没必要回答。
他在毫无保护措施的情况下朝沈栋走了几步,沈栋立马提着杨玉宝的脖颈:“听见没有,给我一辆车!!”
余霆站在天台中央,凛冽的风煽动他的衣角,姿态和神情极致冷静,浑身上下没有半点紧迫感。
沈栋已经无路可退,他压上了手里所有的筹码为自己搏一条活路,换来的却是对方全然无谓的冷漠,这让他怒不可遏。
他一把把枪口从杨玉宝嘴里拔出来,指着余霆的脑袋:“我知道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想从我嘴里套出赛神仙的线索,我没那么蠢,我身上背着人命,落到警察手机里横竖都是个死,还有温遥那个小妖精,我真后悔没多干他几回,我要是早点干死他你们谁都休想抓到我的把柄!”
余霆不置可否,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呆滞的杨玉宝:“你知道她是谁吗?”
沈栋冷哼:“她是杨维平的种!”
“没错。”余霆平淡开口,“与其抓她还不如抓个普通市民,市民死了舆论会抨击警方草菅人命,可她死了,人民都会赞扬杨局的牺牲精神,我说得对吗?”
“!!”沈栋持枪的手一颤。
余霆继续道:“你是不是觉得杨局为了保自己的女儿一定会受制于你,从而乖乖听话?”他说着淡淡一笑,“你要是悄悄绑架她,暗地里进行勒索也许还能得逞,可是在众目奎奎之下,你觉得他一个公安局副局长敢徇私枉法吗?”
沈栋:“!!!”
余霆仿佛无所忌惮往枪口前迈了两步:“在这里的是市区特警部队,不是人民公安警察,如果你提出见杨局是指望他来救你,我劝你死了这条心。”
沈栋的目光从愤怒慢慢转向憎恶,就像一头被激发了凶性的兽,恨不得冲上去一口咬断余霆的喉咙。
余霆点破了他的死穴,把他唯一生的希望轻描淡写地敲碎一地。
沈栋的浑身都开始细密地颤抖,扣着扳机上的手青筋暴起。余霆的从容,余霆的眼神,都在告诉他无论是人质和还是黑警势力都救不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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