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卧床三年,政事大多决于母后,但东宫再迎新人,却惹得父皇震怒。
她跪在殿外,一声不吭,更不辩解。
她自始至终没有错。与她而言,她要替一个陌生人在担负责任,而我才是那个罪人。
快步进殿,我长跪在父皇面前,请求他的恩典和宽宥。
王公子最终乘了步辇进宫。
我独居于原来的太女寝殿,有时能在院子里远远听到她那边夜夜笙歌,偶尔还有欢笑声传来,我想我们也就只能这样,她有她的新郎君,而我就靠着回忆原来琴瑟和谐的日子撑下去罢了。
又一年,边境战乱。
她奉旨亲征平定。
我心下颇觉不详,但陛下一直也靠我的法术灵力维持,脱不开身。
果不其然,我等回来的是一只棺材。
人的命数,莫非真是早由天定?
我理应替她为父皇母后尽孝,可看她孤单的躺在那冰冷的木匣子里……最后一刻我要和她一起。说起殉葬,谁也争不过我这个太女正君,啊,不,应该是先太女正君。
后面的事情我记得不大清楚,他们合上了棺盖,我逐渐开始呼吸急促……再后面……我竟又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两张陌生的笑脸,没听清他们说些什么,我早已经筋疲力尽,懒得再思考,一歪头又睡了过去。
我前世的娘曾说过,施了“痴心”禁术之人定当万劫不复。
“万劫不复”的含义我如今才想个明白:不曾在死后去过地府,没喝下一碗斩尽前缘的孟婆汤,带着前世的记忆和痛苦转世,永世不得解脱,而这种惩罚,这种滋味,好像心中总有根刺,太煎熬。
我这一世的身体慢慢长大,依照这世父母的意愿,努力修炼升仙,期间也曾下界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寻到她的踪迹,只可惜千年来并无所获。
某年,我和仙友们一同抗击来犯的魔尊,不小心着了他的道,将我击飞,跌落人间。
我从地上爬起来,将那只金枪从肩膀上拔出来,痛不可当,实在忍不住轻声呻吟,才忽然察觉有人走近,猛一抬头,竟然是她。
她带我回家,为我疗伤。其实无医无药我也好得飞快。
没隔几天仲晨跑下界来寻我,见我装模作样轻哼,只为惹她多问几句,他立在空中一副了然神情,“你陷在温柔乡里,怕是几十年内不打算回去了吧。”
我答,“本就是个武官,无战况我便是闲仙一枚。”
仲晨闻言笑笑,“我九弟成年,有空去喝一杯。”说完,飞身飘远。
她端着本想递给仲晨的茶碗,望着白龙绝尘而去,才对着我道,“原来你还真是仙。”
这代,她是富家千金,却爱好医术,从家里讨了点资助,开个医馆,专为贫苦百姓。
诊金极微,更多时直接奉送药材处方。
我很是欣喜,我们这代可以做对平凡夫妻。
不求大富大贵,相识相知相伴相守终生,足矣。
她的父母很是疼爱她,我这个来路不明的男人上门去提亲,二老打量我多时,又回头盘问了自己女儿良久,最后竟痛快应允。
我们住在医馆。她坐诊,我打杂。日子如水,就这么平平静静的过去。
掐指一算,又该是几千年一度的王母蟠桃法会,我便问她,想不想去天庭看看。
她眼睛一亮,拼命点头。
天庭平日众仙汇聚,她一介凡人受不得如此仙气。法会之际,大神小仙无不移驾桃园宝地,有些地方自是清净。
我带她去了月宫。
如我所料,嫦娥亦去赴宴。
我与吴刚在月桂树下吃酒,她追着那只兔子到处跑。
轰隆一声。眼前结界被一只利爪划开一个口子。
我抱起她撤后数丈,又祭出一阵香风带着她远离这是非之地。
我被魔尊的利剑洞穿心口,无需回头,我知道她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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