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莉亚在摆弄水池里的那些花,许多花枝都断了,怎么会这样?德克为什么不在奥尔巴尼给她买一束花呢?还没人给我买过花呢。阿莉亚用削皮刀把雏菊带有泥土的枝都剪掉了。菊苣的茎太强韧了,不知道德克是怎样用手从地里拔出来的。一支野花掉到了地上,二人不约而同地伸手去拣。德克惊喜地发现:阿莉亚瘦弱、有斑点的手上没有任何装饰物,她没戴戒指。
他忘记了派力格农还在车上。
“抱歉,阿莉亚,我——我去去就回。”
在回车上的路上,德克想,阿莉亚会不会以为他真的就这样走了呢:他没有说自己要去干什么;也许阿莉亚真的希望他就这样出人意料地离开呢,就像他出人意料地出现在他面前一样?是不是真的应该离开呢?已经把花送给她了,这就够了。下午的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像是在坐过山车一样,德克有点眩晕的感觉,这一切使他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他最讨厌的就是那种缓缓变慢,降下来的感觉。
他一把抓起那个纸袋,里面是那两瓶香槟。坦白讲,他快要渴死了。
他回到厨房的时候,阿莉亚已经把花都插在那个透明的花瓶里了。花枝已经被她修剪过,那些断掉的都捡出来放在了一边。一支野玫瑰上,一只身上凹了一块的蜘蛛在迅速爬动,阿莉亚使劲拍了它一下,它就爬进了墙缝里。
德克大声说:“来香槟!我们庆祝一下。”
阿莉亚张大了嘴巴,看样子不很赞成,或者是警觉,或者只是惊讶。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德克累得满头大汗,他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还有一把叉子,一把削皮刀和一把碎冰锥在跟那瓶香槟做斗争。他刚才已经看到了,阿莉亚的厨房里没有那种圆锥形螺丝刀,她也没有香槟杯子,甚至连酒杯也没有;不过有洗得亮闪闪的盛果汁的杯子,德克在里面倒上那种泛着泡沫的液体。接着,两只玻璃杯轻轻地碰在了一起,还有很正式的祝词:“为我们干杯!”德克笑了。他想象着两只杯子碰得太猛烈而叮当破碎,香槟洒在他们身上,而实际上并没有那样。
求婚(8)
两人的情绪有点激动,都很随意。是音乐在响吗?德克似乎听到了朦朦胧胧的音乐声,不是曲调,是欢快的敲击声。格伦?米勒。“珍珠弦乐”。阿莉亚环顾四周,表情困惑,又似乎很高兴,你会觉得她也听到了音乐声。
他们就这样在客厅里摸摸索索,找到地方坐了下来。德克觉得太热了,脱掉了夹克。他坐的那把钢琴凳摇摇晃晃,四周是一堆黄色的切尔尼教科书和《成人钢琴技巧》。阿莉亚坐在一把藤条靠背椅里面,紧挨着他。她那光着的脚趾头在不停地摆动着。阿莉亚把那个装着野花的透明花瓶拿到客厅,放在钢琴上,正对着他们的上方。
德克说话的时候面露难色,香槟像使人吐真言的药水一样在他身上发挥着作用:“我不是来奥尔巴尼办事的,我来这里没事,我是来特洛伊看你的,阿莉亚。”
阿莉亚迅速把手里的杯子举起来,闻了闻里面嘶嘶冒泡的液体,忽闪着她那颜色淡淡的睫毛。知道真相时,她可能吃了一惊,除非她毫不惊讶、但不作反应;而事实是她说话了,喃喃低语,德克几乎听不到,只好伸长了耳朵用力去听:“我只喝过两次香槟,还是在同一个地方,不过都不如今天的好喝。”
她哈哈大笑,身体颤抖着。德克出神地盯着她,很奇怪,她端庄、完美的嘴巴使他想起了一条美丽的热带鱼的身体——半透明的浅桃红色的身体,那条精致的一英寸长的小鱼是他买的,放进了夏洛特他儿时的玻璃缸里。那些神秘的小生物游来游去,摆动着带花边的尾巴和鱼鳍,它们飞快地冲向德克撒在水里的鱼食,又即刻抽身而去,去享受那短短的一分钟的美好时光,这些都使那个耸立于鱼缸旁、像笨重的半神人似的少年觉得不可思议。
他接着说:“我爱上你了,阿莉亚。我到这里来没有别的原因,我想你肯定知道这一点吧?”他自己都无法相信这是他在说话。他本来是要说些别的,说他想再见到阿莉亚。他觉得有必要再解释一下,他看到阿莉亚冷冷地盯着酒杯里的东西。“请不要误会,阿莉亚。通常我周一都是很忙的,周一到周五要上班,我不是那种经常在纽约到处乱逛的人,我是一名律师,是名诉讼律师,我在尼亚加拉大瀑布和布法罗的一家私人事务所工作。”(要不要给阿莉亚一张名片呢?他的钱包里有一大叠呢。)他支吾道:“我休假去大瀑布找你的那个星期是——不是——我正常工作的一周。我不是一个志愿急救工作者。一般情况下,我一直在工作,每天都是,那些可恶的漫长的日子,我是说——”他的舌头似乎太大了,怎么都说不清楚。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爱上你了,阿莉亚,我要娶你。”
就那样。这些就是他说的话。
他长途跋涉,开车跑了三百多英里来向一个女人做如此荒谬的表白,而那个女人却依然盯着自己的酒杯。她那小巧的鼻子皱了皱,似乎是努力忍住,不打喷嚏。
终于,她说话了,一脸严峻,“娶我!为什么,你甚至还不了解我呢。”
“我不需要了解你,”德克无力地说,“我爱你。”
“这太荒唐了。”
“有什么荒唐的?这是爱。”
“你只会离开我,像别人一样。”
她忧郁地说着,喝了一口香槟。
“到底为什么要离开你呢?我决不会。”
阿莉亚摇摇头,用手拭了拭眼睛,突然,她露出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德克温和地说:“我知道,你经历过可怕的事情。但我不是那种——”德克停下来,他不想以任何方式提到那个人;如果能回避的话,他希望在他们的生活中永远不要提到那个人。“我和别人不一样,和你知道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如果你了解我的话,亲爱的,你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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