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信件仔细的折叠好,放入信封,沈时宜将看完的信放入炉火中,任由其点燃,仿佛要烧给祖母知晓。
沈兆坤身为祖母谢氏的独子,隐约知道自己母亲出身京都官宦之家,这次去乡下走亲戚后直接转道京都,打着去京都游玩儿去天福楼吃地道酱肘子的名义,其实心中有隐秘的期盼。
谁知,就是那么巧合,身在京都的沈兆坤,每月初一十五都带着家人去京都最大的寺庙上香祈福,有一天,正好让他碰到了谢家老夫人,他带着两个女儿,一个儿子,直愣愣的上前拜见,说仿佛看到了死去的母亲,心中一时激荡,难以忍耐。
接下来,众目睽睽之下,便是洒泪认亲环节。
信中,沈兆坤激动的描述道,他自小是母亲带大,知道母亲气度出身皆不凡,没想到,竟然是京都谢府出身?!
沈兆坤的惊喜几乎溢出纸面,他只给自己女儿写了两页纸,其中大半都在描写谢家的不凡,说谢家世代为官,即便在京都也颇负盛名,现在谢家老夫人,是祖母的亲娘,虽然已过花甲之年,但是身体硬朗的很,连带的写了一句可怜自己母亲早逝,便又浓墨重彩的描述谢家当家人,是母亲亲弟,如今是户部尚书,不但位高权重,还十分惦念他的母亲,沈时宜的祖母,但是祖母为何跟谢家断了联系,沈兆坤信中并未提及。只说谢尚书留他们在京都,沈从欢如今正是开蒙的年纪,按照沈家的传统,应该入族学读书。又说谢家族学,便是在京都都是颇负盛名,从欢也是合该以后有出息,竟然在最合适的年纪认回谢家。
从信中不难看出,他被巨大的惊喜迷晕了,已经乐不思蜀,甚至在信中庆幸,当初母亲就在族中找了个老实巴交的族亲,以他的名义开办的沈家绸缎庄,是多么的高瞻远瞩,他如今还是良籍,谢家人已经承诺,可以给他谋一个小吏出身,以后,沈家从他开始也算是改换门庭了。
信的最后,叮嘱沈时宜,他沈家就合该是走仕途的人,自然不好再去碰那些商贾贱业,让她将沈家绸缎庄变卖,带着银票上京。
还嘱咐沈时宜,沈家绸缎庄也算是老字号,低于五千两,不要出手,他在京都,等着沈时宜带着银票入京。
沈时宜拿着信,有些哭笑不得。
她心心念念的沈家绸缎庄,如今算是被父亲弃若敝履了,她完全不用担心父亲回来从她手中拿走铺子了。如今的情境,沈兆坤经商受挫,又被官家尊贵荣享的生活迷了眼,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会津门了。
毕竟这个时代,除了皇家,谁能尊贵过官宦人家呢?沈兆坤这般“力争上游”,急于摆脱商户身份,也是无可指摘的。
想了想,沈时宜提笔给父亲回信,她先是将祖母每年给谢家巨额年礼这件事说出来,然后告诫父亲,亲戚虽好,若是没有自家产业,在别人眼中岂不是打秋风的?她如今在祖母的教导下,还能够勉强维持沈家绸缎庄的生意,以后逢年过节的年节之礼,让父亲不必担忧,她会按照祖母的老例,按时奉上,不会让父亲在谢家难做人。等以后父亲在谢家,在京都立住脚之后,再找机会将她接上京去便可。
沈时宜在信中一片拳拳女儿心,相信以沈兆坤那般自我的人,会同意沈时宜的安排打算。
如今,沈时宜已经知道,沈家绸缎庄并不在父亲名下,只要拖过明年,沈时宜就有把握,将沈家绸缎庄运作到自己名下。
既然祖母可以以族亲的名字开办沈家绸缎庄,那她沈时宜也完全可以借他人的名义,摆脱父亲的魔爪。
沈时宜想到了石头,她若是将沈家绸缎庄运作到石头名下,明面上,就跟沈家毫无瓜葛,这样,即便是父亲勒令沈时宜交出绸缎庄,沈时宜也可以摊摊手,表示无能为力。自己只需要私下和石头契约好,这件事就可以万无一失。
想到这里,沈时宜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她没想到,在家一向心高气傲的父亲,竟然在京都谢家的名望下折腰。若是祖母知道,她教养出来的儿子,竟然对她出身的地方如此趋之若鹜,也不知是何感想。
沈时宜心里有了打算,便揉了揉眼睛,躺到床上,迷迷糊糊中,忍不住猜想,祖母当初,是为何和谢家起的矛盾?
第二天一早,沈时宜先将信件寄出,才去了铺子。
“东家,您怎么来的这么早?铺子里怎么也要到未时以后才上人,如今才卯正,还有一个多时辰,您怎么不多睡会儿?”
石头正指挥三个伙计在铺子里忙活,将昨天卖空的铺子补一些货出来,就看到沈时宜驾着马车过来,连忙上前说到。
沈时宜摆手,“有些事情,这里交给伙计,你跟我一起。”
石头见沈时宜正色。也跟着严肃起来,两人一起来到后院儿库房,将最中心处的一个空屋子打开,这里放的,都是沈时宜从关外换来的宝货。普通的那些,当然,相比于市面上已经很好的货物,她已经全部出货给其他掌柜,留下来的,都是沈时宜舍不得出手的好东西。
“把这个参装起来,还有这两件毛皮,还有这些干货,别的…算了,给成现银吧。”
沈时宜忍着心疼,将库中卖相最好的野山参,包装起来,还有两件毛色稀有的皮毛,一些市面上难得见到的干货,一起封箱。
石头看着二小姐一边心疼,一边又忍痛割爱的模样,没有过多询问,只照着二小姐的吩咐打包装起来。
“再去钱庄,兑换些银元宝出来,跟这些货物一起,在码头找家大的货运商行,送到京都谢家。”
沈时宜知道,无论如何,今年的礼不能薄,大宅门儿里捧高踩低,她要用这些礼让父亲涨些面子,让他知道她在津门还是有用的。等明年她将铺子成功过户,钱也不会少父亲的,他不是要五千两吗?都给他。从此他沈兆坤和沈家绸缎庄,便毫无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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