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不便透露了,因为料知昭君不以为然,必起争辩。在此时大非所宜,所以含含糊糊地答说:“话很多,一时也说不尽。”
“稍微说些我听。”
“是——是大骂毛延寿。”林采赶紧将话题扯开:“皇上对三妹似乎很中意。我想,承恩在今朝,皇上今天大概不会回宫了。”
接着,林采将她所作的部署,都说了给昭君听,昭君的本意就在荐贤代自,听了当然高兴,不过有些替林采委屈。想说几句安慰她的话,却又难以措词,只得暂且丢开。
这沉默而又有脸上心事的神情,使得林采误会了,以为她终究难舍恩情,心生感慨,所以反过来安慰她。
“二妹,你实在大可宽心。照我看,九九归原,到头来,你仍是一位汉家的妃子。”
“大姊,”昭君有些诧异地问:“你这话从何而来?莫非皇上说了什么?”
“皇上对你实在仁至义尽了。二妹,你亦不必固执,军国大事,后宫可以不管,一切听皇上的就是。”
昭君恍然大悟,皇帝仍旧打算兴兵,而且听这口气,林采认为皇帝的决定是睿智的。这是“逢君之恶”,她颇生反感,所以依旧保持沉默。
在林采,这等于是一种试探,见此光景,自然住口不语,搭讪着站起身来说:“我看看去。他们是怎么个情形了。”
所谓“他们”,是指皇帝与韩文。等她走近帷幕,只见秀春向她微微摇手,林采便蹑手蹑脚地走到墙边,极轻地掀起帷幕一角,向里张望。
所看到的情景,多少使林采感到意外,皇帝面容严肃,韩文正襟危坐,倒像召见大臣,平章国事的模样。两个人的声音都不高,而林采又隔甚远,所以里面说些什么一无所知。可以确定的是,绝非调笑。
转眼之间,皇帝已站了起来,韩文的动作比他更快,急步走在前面,掀起帷幕。高声说道:“伺候皇上回宫。”
怎的要回宫了?林采旋即想起,自己是假装烫伤了手的,此时不便让皇帝发现,便往屏风后面一躲。好一会听声音静了下来,方始现身。回到昭君那里,只见韩文跟她正在促膝深谈。
“怎么?”林采迫不及待地问:“皇上忽然想回宫了?”
韩文的神情很尴尬,仿佛辜负了他人极大的一番盛意而又无理由可以解释似地。
“莫非皇上生气了?”这是故意逼韩文的一句话。林采也知道,皇帝并未生气。
“说来话长。”是昭君开口,脸上却是感动的神色:“慢慢谈吧,总而言之,越是这样,越让我不安。”
话越来越玄虚了!林采是比较稳重的人,便不急着往下追问,只说:“三妹,我在帷幕外面张望了好半天,你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
“我很奇怪,你跟皇上谈得似乎很深,很认真,倒是谈些什么呀?”
“回头告诉你。”
到得晚饭已过,昭君服了药先自归寝。韩文始斜倚薰笼,将与皇帝所谈的一切,原原本本都告诉了林采。她们真是很尽了一番心,为皇帝与昭君打算,十分周到。首先,她劝皇帝要忍耐一时,上林苑再也休来,而且昭君二字亦最好不提。唯有这样将心上人置之度外的态度,才可以免除太后的顾虑与防虑。同时,也唯有用这样的态度,才可以挽回母子的情感,而一旦真要用兵之时,太后才有可能同意。
“皇上听了没有呢?”林采插嘴问说。
“蒙皇上喜纳了。”
“今天皇上不愿留在这里,就为的是照你的话,要绝迹于上林苑?”
“那倒不是。”韩文又说:“我又替皇上献了一计,果真要攻呼韩邪,宜乎出奇兵。正不妨以送亲为名,瞒过呼韩邪,到了时候,打他个措手不及。”
“想不到你还懂兵法!”林采笑道:“皇上真该练一队娘子军,就派你当统帅。”
“这是我一时想到,皇上亦不会真的听我。他说,他要跟陈汤去商量。”
“还谈些什么?”
“还有,就谈一开春便奉太后巡幸离宫,以便陈汤发兵。”
“怪不得!这都是一本正经的事。”林采紧接着又问:“皇上对你怎么样?”
“没有怎么样。”韩文脸上发红,显然的,她是害羞不能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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