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又很郑重地加了一句:“你要跟我说真话。你不必怕!我不是真的要派你去。”
这一说,周祥恍然大悟。他很聪明,不作正面答复,直接就皇帝所问这一句话的本意上去回奏:“皇上的意思是怕冒充的那个人,心里不愿意,说不定就会在呼韩邪面前,将真相和盘托出?”
“是啊,你说能不防吗?”
“是,是,非防不可。”周祥喜滋滋地说:“臣早就想好了人了!皇上所示的几层顾虑,恰好都不足为忧。真正洪福齐天,恭喜恭贺!”
“噢!”皇上只看他的神态,听他的语言,便觉愁颜一宽,急急问道:“你想到的是谁?”
“宁胡长公主的三位结义姊妹,挑一位去,有何不可?”
是啊!皇帝在心里说。那三个人相貌虽远逊昭君,但也算美人,可以过得去。至于荆襄的风土人情,自然熟悉。昭君的家世,本就约略知晓,一定可以设法冒充得过去。所成疑问的是,这三个人之中,可有心甘情愿代昭君远嫁的?
提到这一点,周祥认为以异姓姊妹的情义,必有心甘情愿的人。就算没有,迫以皇帝,亦不能不从。同时厚赐家属,切实告诫,这样恩威并用,那“假昭君”顾念父母兄弟的安全,敢不谨慎小心?决不会有自暴真正身份,惹得呼韩邪对中朝有不满的事情出现。
“说得有理!”皇帝大为高兴,立即降旨,“召史衡之!等我当面交代。”
“这——”周祥迟疑了。
他的迟疑是做作,为的早想取史衡之而代之,所以这件功劳决不能让与史衡之。这迟疑是腾出功夫,思量如何中伤史衡之。
“怎么”皇帝问道:“叫史衡之有何不妥?”
“是!”周祥已想好了话,从容答道:“臣之愚见,以为不妥。像宁胡长公主这样的国色天香,竟差点埋没,足见掖庭令未能尽职!”
是啊!皇帝的耳朵最软,心想如果史衡之早日荐贤,王昭君必已封为妃嫔,又何致于有今天这种僵局?推原论始,失职之罪,实无可辞!
“你倒提醒了我!史衡之不能再当掖庭令了。”
这一说,周祥却又慌了手脚。因为自己尚未展开活动,石显的态度亦不可知,如果此时逐史衡之出掖庭,接替的人,不见得会是自己。那一来不但便宜了他人,而且可能阻塞了自己调往掖庭之路。因此,眼前还得保全史衡之。
“启奏皇上,掖庭令固有失职之罪,不过这时候似乎还不宜更动。为的是太后正在大生其气,别再加深了误会。”
掖庭令的人选,照例要征询皇后,请示太后。此时更迭,对史衡之有着很明显的惩罚意味,太后问到,似难交代。
“那么,这件事就交给你办。”皇帝格外叮嘱:“可别再太张扬了!”
“臣谨遵旨。”周祥响亮地答了这一声,复又请示:“臣可否传旨,召林采、韩文、赵美三位美人前来,由臣去磋商?”
“可以。”
于是周祥派人到掖庭宣旨。从史衡之以次。都以为这是昭君请求皇帝,召三姊妹进宫叙话,哪知所见到只是周祥,不由得都感到困惑了。
更令人不解而且觉得窘迫的是,周祥并不开口,只目不转睛似地,直盯着三个看。她们当然不会猜得到,他是在作初步的甄选,先就三人的仪容作一个取舍。
细细看下来,周祥认为该在林、赵二人中择其一。除却昭君,四姊妹中该推韩文为美,可惜她生得文雅纤瘦,与须眉如戟的呼韩邪不甚相配。
相配的第一个是林采,身材高大,丰容盛鬷,恰像塞外的阏氏。其次是赵美,得娇媚二字,看上去应为呼韩邪所喜。
“内相,”林采动容了:“皇上宣召,有何见谕?”
“皇上命我跟你们商量一件事。”周祥略停一下,突然问道:“你们三位跟宁胡长公主的情分如何?”
“我们是异姓姊妹。”
“亲姊妹亦有视如仇人的。”周祥说道:“名分是一件事,情分又是一件事。”
“内相说得不错。”韩文接口答说:“不过,内相要知道,我们就是因为情分深了,才有异姓姊妹的名分。”
“是的。”赵美作了更明白的表示:“我们跟长公主的情分,比亲姊妹还深。”
“那好!”周祥乘机说道,“如今长公主因为有个特别的原因,不能远嫁塞外,得有一个人,袭用她的封号、姓名代她去作呼韩邪的阏氏。想来你们既与长公主比亲姊妹还亲,一定肯为她牺牲。”
听得这一说。三姊妹无不惊异莫名,“是为了什么特别的原因?”赵美问说。
“四妹!”林采与韩文不约而同地喊,也都不约而同地住了口。
赵美看到林、韩二人相视微笑的神态,恍然大悟,高兴地说:“我懂了,我懂了!”
“懂了就好,放在心里!”林采以大姊的身份,作此叮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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