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忙道:“公子这可冤枉姐儿了。来往的夫人婆子都夸我们姐儿是个沉稳知事的。大约也只在公子和大娘面前淘气罢了。”
林小五又何尝不知,只是故意呕她,又笑看不语。
她不自觉红了脸,伸手去打青云:“我把你个多嘴的小蹄子!我何曾淘气来着!”
青云忙躲去林小五身后:“大公子救我。”
小五伸手拦住多多:“好妹子,她是个忠心的,你只看我的面子罢。”
一不留神给他抓了胳膊,当着这许多人她却不好意思,忙拂开:“没良心的小蹄子,还不过来!”
小五又故意问她怎么修缮宅子,怎么布置房间,故意引她说话。
她倒是喜欢此间的紧,出主意道竟不必格外推倒重建,只需略加修缮。外院就弄成平常庄里人家的大杂院,大家住在一处倒也热闹。里头是五进的院子,只是不够宽敞,不放将其中两座连在一处,变成三进院落,阔朗爽气。最好在东北角上建一高台,若在秋高气爽之时登上高台远眺,连绵山景尽收眼底。
夏初机灵,一一记下。
过的一时,几人都累了,恰巧走到一处亭子,坐下歇息。夏初墨棋并青云去厨房端些茶水点心,只留了小五多多两个相对而坐。
她环视此宅,叹息一声:“可见人生变幻世事无常。我还曾去过他家请安,他家夫人傲的很,少夫人倒是个和气的。当日只说富贵熏天,如今来看,还不如升斗小民,日子虽贫寒紧巴些,好在一家团聚,平安无事。”
此间主人家的少爷被发配边疆了。
小五不以为然:“朝中倾轧,原就如此。好在当今圣上乃贤明之主。百姓也有安生日子可过,岂不闻前朝,哪里将百姓当做人看!”
她冷笑:“难道今朝就曾当人看了?”前朝盛行法家学说,于贵族世家宽松,于平民却极为严苛。人命贱似蝼蚁,贵族世家随便打杀也无妨的。
当今祖上也曾是世家,因打着怜惜众生的旗号推翻前朝,坐上皇位。
小五道:“总好过前朝。如今虽说百姓的日子仍旧苦了些,胜在平安二字,不必担忧动辄入狱抄家。便是平民子弟,也有科举仕途能进身。”
她无意宣传众生平等,只看不惯小五将科举仕途视作天大的恩惠,冷笑道:“你观前朝仕途之路如何?”
小五道:“自然是弊端重重。只许贵族世家子弟入朝为官,平民百姓连字都不许识。可见是昏庸无能。”
她道:“你当本朝就高明?科举仕途,选了平民子弟,几率又占几多?且不说营私舞弊之举,单讲这些平民子弟进身为官,若是攀附不上大的势力,又有几个能出息?还不是勉强糊口?若是那些攀附上的,占了显赫官位,为着尽力再升,岂有不贪不苛不虐民的?”
道理极浅显。然而所处位置不同,看问题的角度不一。小五因生在权贵之家,纵然曾经落难,也只关心肚饱安危。后来回到东京,更是承传统儒家学说,对本朝的制度并规章觉无半点质疑。他受到的教育就是,本朝强过前朝千万倍。本朝政风开明,允许平民子弟科考乃是圣上天大的荣恩。
猛的听着钱多多一席话,他竟是闻所未闻,一时愣了。
她又道:“你们只说圣人之言,难道圣人说的就是圣旨不成?圣人道轻徭薄赋善待子民。圣旨一年一加赋,两相冲突,谁是正解?”
小五深思不语。
“圣人道嫡庶有序不可违逆,又说人生而有贫贱之分。不说旁的,只讲你自身,虽也是生而富贵,然也曾身陷樊笼。若你家中不曾找回,你此刻是否也只是贫贱之人?”
小五不服:“然较之前朝等级严明,本朝已是好了太多……”
“自然是好。前朝除贵族世家其余皆贱民。如今分等士农工商,你去细想,享福的依旧享福,贫贱的还是贫贱。只多划分了几个层次而已,本质上有何区别?不说别的,商人逐利,可有大错?即便是你,也还开着几个铺子挣钱呢。为何你开的,旁人开不的?再说牙婆之业,本是造福于人的,缘何又要划为贱籍?”
说着说着,不由黯淡。
人分等级,古皆有之。自己又何苦钻这个牛角尖?
不说前朝本朝,单讲后世,也是号称自由平等,然即便最最民主的国家,真能做到自由平等民主?特权阶级依然占据上层生产,平民百姓熙熙攘攘只为温饱。
她自嘲。钱多多,你着相了。
小五想了又想,却失笑:“我道你今日哪里这么些感慨。原来自苦身世不成?”温柔的拉过她手,道:“你放心,从来只有你嫌我,断没有我嫌你的道理!”
她红了脸,甩开:“这是做什么!一日大似一日,小五哥还只顾胡闹!”
不顾她拒绝,强行揽住她,道:“好妹子,你听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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