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关掉灯。半小时。然后又扭亮台灯。他又拨电话,依然关机。他又关掉灯躺下去。
18 黑暗中听到窗外滂沱的大雨,整个城市变成空洞的容器,只听到沉闷的大雨声音。他再次扭开灯,坐了起来。他找不到她。
19 在刺眼的夏天阳光下面,他带着她走出超市。她的手里抱着一大袋子的沐浴露,彩色的瓶瓶罐罐,她抱着它们,像抱着玩具熊的孩子,落寞而满足。他说,我想我没有说错。你的眼睛不会笑。
她说,你示范一个眼睛发笑的样子给我看。
他说,不用。当你真正快乐的时候,你就会无师自通。
她微笑。雪白的牙齿,明亮的笑容。除了眼睛。
那一刻他想,他不会让自己的妻子有一双这样的眼睛。或者说,他不会要有这样一双眼睛的女孩做妻子。他想起大学时去一个海岛的旅行。晚上他跟着同学去看夜空下的大海。那黑暗的潮水寂静而汹涌地起伏。那一刻,他唯一的感觉是恐惧。
20 他不知道,有什么样的男人会爱她。
他问她,有吗。
她说,你说呢。
21 他们站在淮海路的街头,夜色弥漫。周围是陌生的穿流不息的人群和车流。他拿出555牌 香烟,然后用手心护住火柴,看她叼着烟俯过来,火焰照亮她脸上漆黑的眉色和睫毛,一闪而过。她爱抽555
。她说,我爱过的男人,都只抽这个牌子,很奇怪。
两个人夹着烟,在大街上盲目地走。走到茂名南路的BLUE,那是他们最常去的酒吧。他们在石板路上走,那条颓靡的路,一到晚上就散发出情欲暧昧的气息。她在路上对他提起她喜欢过的一个男人。喜欢他十年,然后离开他。
她说,所以我相信谁离了谁都可以好好活下去,爱情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惨重。
惨重的是什么。
是心里的失望。她笑。他们看着一个涂着银亮眼影,穿着黑色吊带裙子的女孩,倾泻着丝缎般的长发,沿着阴暗的墙角走过来。附近的酒吧有许多这样的女孩,专门和洋人在一起。
女孩在抽烟,经过他们的时候,眼睛的余光冷漠地飘过来,然后走远。
22 她一定是个失望的女子。她说。和我一样。
23 BLUE有写在黑板上的歪歪扭扭的英文,有年轻英俊的外国男孩做服务生,有破裂而不激烈的摇滚,有昏暗的灯光和一到午夜就挤得水泻不通的舞池。她落拓地坐在吧台边上,沉闷地抽烟。那是她最常做的事情,一声不吭,只是沉闷地连续地抽烟,直到把一包烟抽完,把台子上的冰水喝完,然后起身离开。他通常在一边,安静地看着她。如果她想到什么,她会凑过来,把嘴唇贴在他的头发上,对他说话。
继续我们刚才的话题,她说,你认为什么样的男人适合我。
比你大10多岁,学理工科的,会对你有无谓而盲目的放纵。他说。
你呢,你认为什么样的女人适合你。
我的标准很简单,我只要她天真快乐,不要太聪明。
就这样?
就这样。
她笑。她又回过头去抽烟。
24 我碰到过一个男人,每次他碰到我都会对我说,他爱我。
是吗,男人一般都只做不说。他们会不愿意去承担说我爱你的责任。
25 有时候是在我们告别的时候,他说,我爱你。有时候是在EMAIL 里面,他说,我爱你。有时候是在空旷的街头,他在对面说,我爱你,有时候是在我的耳边,他说,我爱你。
26 我相信我爱你已经变成一个问候语。就好像见面的时候,会说你好吗,或者是口渴的时候说我要喝水。这句话摧毁掉我所有关于诺言和真实,信任和感情的标准,让它们变成了稀薄的空气和谎言。
他摧毁了你吗。
是的。他摧毁了我。因为,我得去习惯把这句话当成问候语。可是,你知道,它并不是问候语。
27 Nothing happen?
Yes,nothing happen。
28 就在那一瞬间,他看到她的眼泪。水一样倾泻的眼泪,睫毛膏被融化,涂抹在眼睛周围,一塌糊涂。她失控而狼狈的哭泣,发生在喧嚣的音乐和黑暗的角落里,一切被无声地淹没。
29 他最后一次拨了她的手机,依然听到被提醒关机的机械声音。他起床穿好衣服。
30 大街上雨雾弥漫,到处是滂沱的雨声。他终于拦到一辆TAXI,他冲进出租车里的时候,已经浑身湿透。他说,去茂名南路,bl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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